殷的战场,轻飘飘覆在早已没了生气的尸体上。
叶帘堂迎着飞雪,抬手擦了擦沾血的下巴,随即抽响了马鞭。
突围!
大地细雪震动,邓琛看到了武卫营前锋的全线溃败,隔着重重风雪,他看清了叶帘堂。
两人数次交手,叶帘堂牺牲多数战友,而他凭靠着巨大的优势却没法一举拿下,这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是莫大的屈辱。
邓琛血性翻涌,他轻轻擦过龙雀刀刃,就要抬腿上马,却被人拦下。
单孟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问:“你做什么?”
“叶氏。”邓琛刀锋一翻,刃尖指着坡下那道奔在最前的身影,目光定住,低声说:“她是个好对手,我亲自去会会她。”
“不可!”单孟猛地上前一步拉住马缰,“此战是必胜局,将军绝不能冲动!”
“正如你所说,既是必赢的局。”邓琛垂眸看他,“我想亲自拿下。”
单孟毫不退让,“将军别忘了,我们战前的部署中,你我不上战场。”
“不上战场?”邓琛嗤笑一声,“那是你给你自己立下的规矩。”
“可……”单孟上前一步,还想再说什么。
“那里,南沙。那里原本是我们的沙漠与草野。”邓琛的目光终于从那支突进的南府轻骑上移开,回头看着单孟,“而叶氏夺走了它,换了我们镇南军的名目。”
武卫营精锐纷纷披甲上马,朝着邓琛聚拢。
“龙雀早就渴血,它在我们的耳边嗡鸣,”邓琛抢过缰绳,回首深深看单孟一眼,“你很聪明,可武卫营的战士需要堂堂正正的战争,而不是龟缩在营。”
第180章 污血天就快亮了。
南府轻骑来势汹汹,业已完成突破。
黑甲猛烈冲击着武卫营岌岌可危的前锋,犹如重石砸毁土墙,将那缺口撕得越来越大。随后他们纵马冲上斜坡,发出的战吼震天响,赤红破烂的旗帜在这雪夜里翻飞,夜色下的铁戟映照着晦暗月光,仿若竖起的阴铁森林。
武卫营留守在斜坡的弓箭手一时慌了神,他们大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哪里想得到要自己迎敌,眼看铁蹄就要狠狠压下,有人直接撂了弓箭连滚带爬地往旁跑。
这一跑可不得了,惊慌的蔓延就如同摧毁支撑大厦的廊柱,原本庞然的建筑在一瞬间坍塌,更不用说是一支队伍。
武卫营的长弓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而南府军就奔在这倾倒大厦的边缘,叶帘堂没有停下脚步。
“前进!”
南府轻骑齐声应和,他们夹紧马腹,甩起缰绳,整队骑兵像是打着配合的狼群,紧盯着战旗的动向,奔腾间疏密有序。
“还真像话本子里的场面,是吧?”邓琛披上金甲,一只手握着龙雀刀,另一侧的胳膊上绑缚着盾牌,他深吸一口气,慢慢道:“热血沸腾啊……真让人怀念。”
武卫营的精锐聚集在他身后,远处冲杀声愈来愈近,战马焦躁地颠蹄,有人低声唤道:“副将。”
邓琛回过头,第一次审视将铜褐色甲胄换成金甲的众位战友,忽然觉得这套甲胄过于笨重,像是一头套上金色项圈的狮子,似乎并不适合他们武卫营。但他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战角吹响,武卫营爆发出一声嘹亮的战吼。
“迎敌!”
战马骚动,它们开始只是在小跑,一行人移动的速度堪称缓慢,但没有一个人冲出队列。如果说南府军是围剿的饿狼,那么武卫营就是同一头巨狮的四肢。他们配合得当,秩序井然,同时开始移动。
随着战马步伐愈来愈大,武卫营的冲杀速度也越来越快,金甲与护盾开始愈发频繁地撞击,邓琛的心跳也随之沸腾。
这冲天的战吼声令他心痒难耐,他早就受够什么“战前部署”,那些统统都是狗屁,等你真正陷入战场之中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战术,龙雀刀在身前端平,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放手一搏。
冷风涌进他头盔的缝隙,钻入他的鼻腔,划过他的喉咙,盘在心口灼烧。
越来越近了。
邓琛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世界好像都在一瞬间定格。他看见南府军狰狞的面孔,闪着寒光的铁戟,还有漆黑的锁子甲与破烂的战旗。
以及。
他呼出热气,白雾飘散在他眼前,隔着冰冷的空气,邓琛看清了那张被鲜血覆满的清丽面容。
叶帘堂。
“冲锋!”邓琛一踢马前腹,战马略微跳起来,随即以将人骨头颠散的冲击力朝坡下狂奔。风声猎猎,铁蹄如雷碾,整座焱州都在他眼前颠簸。
余光中,阆京战马撞到南附军的铁戟之上,铁戟受力不均,杆子竟直直从中断裂了开来,那力道使得武卫营的人和南府军一齐摔下马背,沿着山坡一同翻滚下去,剩断裂的缰绳在风雪中甩荡。
邓琛刚要挥刀去捞人,刀刃却被另一道雪亮的刃芒拦住,发出“当”地一声脆鸣,随即,那剑刃猛地一扬,硬生生架开了龙雀,隔着震动的空气,叶帘堂明亮的双眸出现在他眼前。
嗡鸣震荡中,邓琛翻手按腕才使得龙雀没有脱手。他拨转马头,龙雀直直瞄向她的颈脖,邓琛眯着眼睛,“就是你。”
叶帘堂没有说话,她速度太快,干净利落地带掉偷袭者的脑袋。刃光闪烁,长剑从那人脊背一直划到箭头,接着将尸体挑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