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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雪妖

息的憋闷感,竟也随之大大缓解!呼吸重新变得顺畅,那股翻涌欲出的腥甜也被强行压了下去。

  柳含章大口喘息着,身上的白霜迅速融化,只留下湿冷的痕迹。他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看向素影。素影依旧站在他面前,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了几分,连那冰蓝色的眼眸都仿佛暗淡了一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确认他气息平稳下来,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番施为耗去了她不少力气。

  “此药……只能暂压。”她移开目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更深的寒意,“痼疾已入膏肓,寻常药石……无用了。”

  柳含章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看着素影转身走向阳燧石旁的身影,那纤细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如此单薄,仿佛随时会融入那片永恒的冰雪之中。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迫近,然而,更深的恐惧却并非源于自身将熄的生命之火,而是源于眼前这冰雪之魄那瞬间流露的、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某种决绝。

  夜深。柳含章躺在简陋的木榻上,辗转反侧。白日那碗冰寒彻骨又带来奇异舒缓的药汁,素影苍白的面容,以及那句“痼疾已入膏肓”的断言,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思绪。肺腑间时而沉闷隐痛,时而又被一股奇异的凉意暂时抚平,让他无法安眠。

  窗外月色清冷,透过蒙着厚厚兽皮的木窗缝隙,在地上投下几道狭长的、惨白的光斑。万籁俱寂,只有山风掠过树梢的呜咽。

  就在这死寂的深夜里,一阵极其轻微、几乎细不可闻的脚步声,如同雪花飘落,悄然靠近木榻。

  柳含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眼睛却死死闭着,只留一丝缝隙窥探。

  是素影!

  她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榻边。月光吝啬地勾勒出她素白的身影,如同一抹游荡的幽魂。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而奇异的光,如同寒夜里的两点孤星,正一瞬不瞬地、极其专注地凝视着榻上佯睡的柳含章。

  那目光不再是白日的清冷或凝重,而是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贪婪的探究。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灵魂深处跳动的火焰。她看得如此专注,如此长久,久到柳含章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狂乱的心跳。

  终于,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迟疑,伸出了手。那只手在清冷的月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指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寒气。她的目标,并非柳含章的脸庞,而是他枕畔——那里静静躺着一支通体莹白、毫无瑕疵的白玉簪。正是三年前初遇风雪夜,她递给他擦手后,他悄悄收起、一直贴身珍藏的那支。

  她的指尖,在距离玉簪寸许之遥的地方,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仿佛那玉簪上残留的、属于柳含章的一丝微弱体温,对她而言也是难以承受的炽热。然而,她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最冰凉的部位,极其轻柔地拈起了那支玉簪。

  冰蓝色的眼眸低垂着,凝视着手中温润的玉簪。月光洒在簪身上,流淌着柔和的光晕。素影的指尖极其缓慢地、极其珍惜地抚过那光滑的簪身,如同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那亘古冰封般的脸上,竟缓缓地、极其细微地绽开了一丝……笑意?

  那笑意极淡,如同雪地上转瞬即逝的阳光,却带着一种柳含章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纯粹而柔软的暖意。仿佛这冰冷的玉簪,触碰到了她灵魂深处某个被冰雪尘封了千年的角落。

  柳含章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酸涩与暖流交织着汹涌而上,几乎让他窒息。他强忍着睁眼的冲动,继续佯装沉睡。

  素影并未停留太久。她握着那支玉簪,在榻边又默默伫立了片刻,冰蓝色的眼眸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柳含章沉睡(假寐)的侧脸,那目光复杂难言,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随即,她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转身,素白的身影如同融入月光的轻烟,消失在木屋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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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含章缓缓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手心已是一片冰凉的汗湿。枕畔,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那抹刺骨的寒意,以及……那支玉簪被取走后留下的、空落落的冰凉触感。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发髻——那里,此刻正端端正正地簪着一支通体莹润、触手生温的白玉簪。正是素影珍藏、他方才偷偷取走又悄悄放回的那支。他白日咯血昏迷前,曾随手摘下放在枕畔……

  原来……她夜半前来,并非为了取走什么,而是……将这支她视若珍宝、属于他的玉簪,悄然地、珍重地,簪回了他的发间。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柳含章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那汹涌的情绪决堤而出。他紧紧攥着发间的玉簪,冰冷的玉质此刻却仿佛带着素影指尖残留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他知道了,这支簪,或许便是他留在她这永恒冰雪世界里,唯一的、带着温度的印记。

  隆冬已至,燕山被深埋于数尺厚的积雪之下,天地间一片死寂的银白。木屋如同汪洋中的孤岛,与世隔绝。

  柳含章的病情,如同这酷寒的天气,急转直下。素影那碗以自身本源寒气强行镇压的药汁,如同饮鸩止渴,初时带来短暂的舒缓,却终究挡不住沉疴反噬的汹涌。他的咳嗽愈发剧烈频繁,每一次都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整个肺腑都咳碎呕出。温热的鲜血不再是偶然的几缕,而是大口大口地涌出,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襟,在素白的布料上晕开大片大片刺目的、粘稠的暗红。

  他迅速地消瘦下去,两颊深深凹陷,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皮肤呈现出一种枯槁的蜡黄色,只有颧骨处因低烧而泛着病态的红晕。曾经清亮的眼眸也变得浑浊黯淡,如同蒙尘的琉璃。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嘶哑的哮音,在寂静的木屋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揪心。

  他无力再下榻。每日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昏沉或痛苦的半昏迷状态,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时明时灭。

  素影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她不再坐在远处的阳燧石旁,而是搬来一个粗糙的木墩,紧挨着柳含章的矮榻。她不再看画,不再看书,冰蓝色的眼眸里,只剩下柳含章那张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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