础、效果最差的!想清晰点,时间长点?嘿嘿,三千、三万、三十万!上不封顶!看你托给谁,托什么事,阳间那人信不信!越信,托梦越贵!这叫‘信仰附加值’,懂不懂?”
“三百枚?!”我如遭雷击,魂体一阵剧烈波动,几乎站立不稳。五枚安家费,连听个响儿都不够!三百枚?这简直是天文数字!我上哪去弄?难道,栓子就要守着那破屋饿死,或者稀里糊涂把田契当废纸扔了?
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魂体,比肺痨的疼痛更甚。
“老哥,新来的?”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转头,见一个穿着相对整齐些(至少是完整的化阴布袍子)、留着两撇小胡子、眼珠滴溜溜转的亡魂凑了过来。他手里还捏着几枚惨白色的阴元币,灵活地转动着。
“看你一脸愁苦,是为安家费太少,还是为托梦无门?”小胡子鬼压低声音,眼神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狡黠。
我茫然地点点头。
“嗨,这枉死城里,谁不苦?”小胡子鬼叹了口气,随即又换上精明的神色,“安家费?那是打发叫花子的!想在这阴间活下去,活得稍微有点人样,想办点事,比如托个梦什么的,都得靠自己挣!”他指了指鬼市深处更幽暗、更混乱的地方,“看见没?‘招魂坊’!那里才是咱们的活路!只要肯卖力气,或者…卖点别的,阴元总能挣到!我叫赵六,生前是个掮客,老哥怎么称呼?想找活计,兄弟可以给你指条道儿,抽成嘛,好说!”
赵六的话像一根救命稻草,瞬间攫住了我。托梦要三百阴元!这数字如同山岳压顶,却也是唯一的目标。卖力气?我陈阿四活了一辈子,最不缺的就是力气!阳间能扛锄头,阴间也能!
“我…陈阿四!赵六兄弟,只要能挣阴元,什么力气活我都肯干!”我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入手一片冰凉虚浮。
“好!爽快!”赵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跟我来!包你马上有活干!这阴间,最缺的就是肯下死力气的苦工!”他拉着我,灵巧地穿过拥挤混乱的鬼群,朝着鬼市深处那片幽暗、仿佛有无数低泣和敲打声传来的区域飘去。
“招魂坊”并非一座坊市,而是鬼市深处一片被巨大、扭曲的惨白骨架和嶙峋怪石天然分割出的巨大区域。这里的空气更加浑浊,弥漫着浓烈的劣质香火味、刺鼻的硫磺气息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胶水混合着灰尘的怪味。无数个大小不一的“磷火洞窟”镶嵌在骨架和怪石之间,洞口上方悬浮着各种扭曲的鬼文招牌——“‘聚宝盆’纸钱加工坊”、“‘往生桥’建材苦力营”、“‘黄粱梦’托梦信号增强中心”、“‘望乡台’记忆碎片收购处”……每个洞窟前,都聚集着或多或少的亡魂,大多衣衫褴褛,形容枯槁,排着队,神情麻木地等待着什么。监工的阴差或凶悍的鬼头目提着黑狗毛鞭子,在队伍旁逡巡,稍有迟滞,鞭梢的青紫电光便毫不留情地抽下,激起一阵阵压抑的惨嚎。
赵六熟门熟路,带着我七拐八绕,来到一个最大的磷火洞窟前。洞口上方悬着四个血淋淋的鬼文大字——“聚宝盆坊”。洞口幽深,里面传出震耳欲聋的、单调重复的敲击声、粘合声,还有无数亡魂痛苦的呻吟汇聚成的低沉嗡鸣。洞口旁,摆着一张巨大的黑石桌案,后面坐着一个体型异常肥硕、几乎撑破身上那件华贵绸缎(在阴间显得格外诡异)袍子的鬼。他脸上堆着肉褶,眼睛被挤成两条细缝,闪烁着贪婪的精光。旁边立着个瘦高的师爷模样的鬼,拿着账本和笔,一脸刻薄。几个凶神恶煞、手持粗大黑狗毛鞭的鬼打手在石桌前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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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板!钱老板!给您带新劳力来了!青州府来的老农,陈阿四!生前种地的,一把子好力气!”赵六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凑到石桌前。
那肥硕的钱老板眼皮都没抬,从鼻子里哼出一股带着硫磺味的浊气:“力气?哼,来这儿的谁没力气?老子要的是手快!是魂力足!能扛得住‘聚阴阵’的吸力!懂不懂规矩?”他伸出胡萝卜般粗短、戴着好几个惨白大戒指的手指,点了点石桌上一块血红色的石板,“‘卖身契’,懂吗?先签三年!包吃(浊魂汤)包住(化阴布通铺)!每日工钱,视产量而定!底薪嘛…哼哼,一个时辰,半枚阴元!”
一个时辰半枚阴元?我心头一凉。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干,也就六枚。三百枚托梦费,得不吃不喝干五十天!这还不算“视产量而定”的克扣!
“钱老板…这…这工钱…”我嗫嚅着想争取一下。
“嫌少?”钱老板细缝般的眼睛猛地睁开,射出两道冰冷凶戾的光,“滚!外面排队的穷鬼多的是!赵六,你这掮客怎么当的?带来个不识抬举的棒槌?”
赵六吓得一哆嗦,赶紧拽我:“陈老哥!别犯傻!这价钱已经是良心价了!‘聚宝盆’可是大作坊!稳定!外面那些零工,累死累活一天也未必挣到三枚!签了签了!先干着,攒点本钱,以后路子宽!”
看着钱老板那不耐烦的肥脸,看着洞口排着的长龙,看着那些鬼打手手中闪着电光的鞭子,再想想那三百枚阴元,还有灶台下的田契…我咬了咬牙,颤抖着伸出手指,按在那块冰冷的血色石板上。
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从指尖蔓延至整个魂体,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扎了进来。石板上血光一闪,浮现出几个扭曲的鬼文,随即隐没。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魂体似乎被一层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与这阴森的洞窟产生了某种恶毒的联系。
“成了!带进去!丙字七十三号工位!”钱老板挥挥手,像赶苍蝇。
一个鬼打手粗暴地推了我一把:“快走!磨蹭什么!”我踉跄着,被推搡着,走进了“聚宝盆坊”那幽深、喧嚣、散发着绝望气息的洞口。
洞窟内空间巨大得超乎想象,仿佛掏空了一座山腹。惨绿和惨白交错的磷火在洞顶和四壁飘荡,投下幢幢鬼影。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混合着浓烈的劣质香烛味、胶水味、硫磺味以及一种魂力过度消耗产生的、类似臭氧的刺鼻气息。震耳欲聋的噪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单调的敲打声、粘合声、切割声、还有监工尖利的呵斥、鞭子抽在魂体上的爆响、亡魂压抑的痛呼和绝望的呻吟……汇成一股令人疯狂的洪流。
眼前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惨白色石台。每个石台前,都挤着两到三个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