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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用来衬托和改变谢雪的工具人。

  一切准备就绪,拍摄即将开始。

  孟扬浑身僵硬地盯着不远处的摄影机,先是去扶鼻梁上那副厚厚的酒瓶底眼镜,又去扯皱巴巴的衣角,再是摸装在胸口的血袋……

  兰又嘉看见他的动作,蓦地扬起唇角,小声说:“等拍完这个镜头以后,别忘了尝一尝。”

  孟扬茫然地转头看他,一时都忘了紧张:“什么?……尝什么?”

  “血浆。”他看见兰又嘉笑着说,“不对,是糖浆,米悦姐说它很好吃。”

  “但是她偷偷吃掉自己嘴角的糖浆,让我保密,却不肯给我尝她的袖子,好小气——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其实我想多尝几次糖浆的,我总觉得袖子上的看起来最好吃。”

  轻盈烂漫的絮语里,场记打了板,喊了场次镜次,action。

  他看见兰又嘉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

  耳畔一片混乱喧嚣,呼喊着光明和解放的游行被军阀镇压,四处是枪响,场面混乱不已。

  他看见那双眼睛变得痛苦和迷惘。

  ……不该这样的。

  奔逃四散的人群里,四眼仔想拉着谢雪一起离开,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可忽然间,胸口一阵闷痛。

  手臂处的力道突兀松开,拽着他的人撒了手,谢雪蓦地回头,却看见迸溅出来的猩红血花。

  昔日脸上总挂着笑的同学跌倒了,他摔在人群里的时候,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于是那双很美的眼睛里,霎时只剩茫然。

  紧随其后的,是不知所措的惊惶和悲伤。

  就像几个小时前的机场里,没能打通第二个电话时那样。

  嘉嘉和闻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就分手了?

  孟扬不知道。

  他只知道,嘉嘉很难过。

  可是嘉嘉明明那么难过,却还在安慰他。

  安慰他不要紧张,只要能记住台词就够了,安慰他哪怕NG重来也没关系,至少可以尝到很好吃的糖浆……

  谢雪跑向四眼仔,满是手足无措的慌乱,和无能为力的悲伤。

  四眼仔在他面前中弹倒地,奄奄一息。

  其实孟扬一点都不想看到嘉嘉露出这样的神情。

  哪怕是在戏里。

  这是在拍戏,还是真实呢?

  他有点分不清了。

  他好像也想不起来这场戏的台词了。

  厚厚的酒瓶底眼镜飞出好远,镜片跌碎了,沾满尘土和鲜血。

  一贯嘻嘻哈哈,爱出洋相的年轻学生看见自己汩汩流血的胸口,又打起了退堂鼓:“怎么这么倒霉,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他仰头看着那个最耀眼的同学,抱怨完了,又愣愣地说:“但是你来了,所以我才想来的……”

  他一直想要成为最好的演员,这是他从小以来的梦想,支撑着他考上了电影学院的梦想。

  可这一次,他真的不是为了要演戏,才来这个剧组的。

  在认识嘉嘉之后,在给嘉嘉做了一个月助理之后,孟扬渐渐觉得,如果能成为一个最好的经纪人,也不比做演员差。

  他想看见嘉嘉成为最好、最红的演员。

  但是嘉嘉说自己要出国治病,不再拍戏了。

  嘉嘉到底生了什么病?

  为什么越来越消瘦、虚弱?

  孟扬始终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奄奄一息的四眼仔没有去捂胸口的血洞,反而去揉自己没了厚厚眼镜遮挡,视线模糊的眼睛。

  “我哭了你就别哭了,我自己丢人就行了。”

  “其实一点也不疼,我是不是没被打中啊?”

  “我就知道我不会那么倒霉。”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真的不疼……别难过。”

  轻快的话语渐渐消弭于混乱的杂音中。

  耳畔尚有枪响,世界却已寂静下来。

  那双温柔的眼睛变得更加悲伤。

  梅教授喊了卡,她说:这条过了。

  米悦姐抹了把眼睛,笑着给他鼓掌。

  嘉嘉也在笑,目光里的悲伤很快和这个一条过的镜头一起消逝了。

  孟扬对他说:“虽然不小心改了词,但我演得还不错吧,嘉嘉,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嘉嘉向他伸出手:“快从地上起来,一起去看回放——我哪有不高兴?我都被你带进戏里了,到现在都没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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