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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分明在下雪,可空气又是温暖的,温暖得像个恒久无限的怀抱。

  真奇怪。

  直到逐渐清醒过来,那张熟悉刻骨的脸庞映入眼帘的时候,他才明白,其实世界并不奇怪。

  是他不小心又忘了,自己爱过的那个人,一直都敏锐而果决。

  万米高空之上的医疗专机里,刚从漫长昏迷中苏醒的病人睁开眼,静静地注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

  他第一次看见男人这么狼狈的样子,狼狈得都有些陌生了。

  像是几天几夜不曾阖眼休憩,灰绿眸中泛着浓重血丝,线条凌厉的下颌冒出了淡青的胡茬,抱着他的时候,将脸颊蹭得很痒。

  所以,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好扎。”

  声音干涩微弱,轻得像根会随时乘风归去的羽毛。

  这根轻盈若梦的羽毛,让男人沉郁晦暗的眸子里终于划过一抹亮色。

  兰又嘉看见他削薄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可不知为什么,最后却只淌出了两个字。

  这道熟悉的嗓音沙哑颤抖地,唤着他的名字。

  他喊他:“……嘉嘉。”

  那双宝石般的眼眸剔透洁净,令里面蕴藏的所有情绪都一览无余。

  比如,曾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却没有察觉和阻止的追悔莫及。

  那是兰又嘉太熟悉的一种情绪了。

  他怔怔地凝视男人良久,任由风雪般的冷香将自己全然浸没,只说:“我以为非洲还在下雪……”

  原来不是非洲的雪,是傅呈钧身上的气息。

  傅呈钧则说:“你已经离开非洲了,很快就能回到京珠。”

  他就问:“那我可以回剧组吗?”

  这句话令男人有片刻的凝滞。

  然后才是尽可能放柔的慰藉话音。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恐怕没有力气完成拍摄。”他轻声哄道,“我先陪你去医院,等病情得到控制,状态好转了,再回剧组,好不好?”

  哄他的同时,灰绿眸珠浓郁地闪烁着,里面已盛满最丰沛的耐心,等待着或平静或激烈的抗拒。

  可傅呈钧没有等来它们。

  只等来那张苍白虚弱的面孔上,绽放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容。

  四目相对间,嘉嘉微微笑着,目光那样柔软。

  “嗯,去医院。”他说,“我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的。”

  第90章 90

  八月的京珠, 陷入漫长的苦夏。

  金灿灿的阳光穿过云层,映亮了机身醒目的医疗标志,在地面人们投来的惊奇目光里, 飞机逐渐降低高度, 直至平稳落地。

  兰又嘉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就重新陷入了昏睡。

  不知过去了多久,意识再度回笼时,已经身处医院。

  他在病床上醒来,入目是宽敞洁净的病房陈设, 和床边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见他醒来, 那人轻唤他的名字,动作轻柔地喂他喝水,温暖的水流很快浸润他干燥的唇瓣, 再替他拭去额前湿漉的冷汗, 低声问他身上有没有哪里疼。

  他摇摇头:“不疼。”

  又问:“我在哪家医院?”

  男人告诉了他一个陌生的医院名字,说:“这里有最好的肿瘤科医生。”

  不是梅戎青带他去过的那家医院了。

  因而,兰又嘉下意识问:“他们会不会……”

  没等他问完, 就听见了一声早有预料的回答:“不会有任何人对外泄露你的病情。”

  语毕,男人顿了顿,又哑声解释道:“我见过梅戎青了。”

  所以,他已经知道他希望为这件事保密。

  兰又嘉顿时放下心来。

  他一点都不担心隐私泄露的事了。

  因为傅呈钧说了不会。

  也不再担心自己又一次耽误了拍摄进程。

  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有那种近乎无所不能的东西——仿佛无论是怎样棘手的难题,到了他面前,都可以得到最恰如其分的解决。

  而且傅呈钧曾对他承诺过, 以后答应他的事, 都会做到。

  傅呈钧已经答应了他,等状态好转,就会让他回剧组。

  他还有几场戏没有拍完。

  他得拍完这部戏。

  所以, 在那股总能令人安心沉沦的气息里,兰又嘉格外听话与温顺。

  当傅呈钧告诉他,一会儿要去做个CT检查的时候,他说:好。

  当傅呈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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