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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道:“后来,我长大了些,离开了舅舅家,再回来时,那老妪已去世多年。她身前无夫无子,临终前,托人将那两间茅屋交给我,说,日后我若无处可去,总归有个地方安生。”
封易初垂下眼帘,分明是那样令人伤痛的过往,他却以一副不紧不慢的从容语气说出:“你说要与我成亲,我便在想,她若是还在,看到这些,或许会很高兴。”
“会的。”千提抿了抿唇,眼底氤氲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这些故事她不曾亲身经历过,光是听着便觉着心里堵得慌,这么多年,他又是如何度过的呢?
她忍不住回握他的手,道:“从今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从前,衍之他们总是极力避免在我面前谈及这事,你倒一点不避讳。不过,说出来也好。”他轻轻笑了笑,目光落在千提身上,温柔中带着几分释然:
“真正的释怀,从来不是埋在心底不敢提起,而是事情过去的若干年月后,再度谈起时,心中已没了当时波澜。”
丞相与长公主最相爱的那年剩下了他,取名封珩,“珩”既有玉的意思,又与“恒”象征感情恒久。这事发生后不久,陛下为他赐字“易初”,其中之意早已严明,他也断没有要揪着过去的事不放的道理。
“嗯。”千提点点头,紧紧拥抱他:“就算这样,我还是会陪着你的,真的。”
封易初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嘴角勾起一抹极
浅的弧度:“好。”
冰凉的触感自额头传来,千提脸颊微红,正在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安慰他,又听他话锋一转,沉声开口:
“所以,你杀国师,究竟有何理由?”
语气平淡,若无波秋水。
“诶?”千提放开他。
月白色衣角随风微动,仿若与夜色相融。封易初动了动身子,双腿交叠着坐着,脊背挺得笔直。方才睡觉时他摘了发冠,如墨的长发如今肆意披散在身后,在星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方才说好了,我这一个问题抵你两个问题。我答完了,现在该你答了。”他双眸轻阖,白皙的面容仿若被星光精心雕琢,眉如远黛,鼻梁高挺,薄唇颜色浅淡,仿佛蒙着一层薄霜:
“你究竟为何逃婚?又为何,要杀国师?”
千提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她轻轻攥住他的手,道:
“国师为人心狠手辣,我若嫁他,不出三日,定要小命不保。”
果然,又是骂他的。
他就不该多问,真是自讨苦吃。
封易初缓缓睁开双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传言皆是传言,是真是假,当自行判断,而非人云亦云,妄自揣度。”
语气依旧不冷不淡。他再度闭上眼睛,清冷的面庞透着遗世独立的气质,仿佛误入人间的谪仙,纤尘不染。
“见到国师之前,我心中也怀着意思侥幸,可直到成亲那日,亲眼见了他……”千提一手将他牵着,另一只手随手从脚边捡起一枚石子,愤恨不平地丢出去。
石子在空中划过一丝好看的弧线,击穿树上几片黄叶,最终落在地面,混于夜色中。
她咬着牙,没好气地嘟囔道:
“一大把年纪的老头还想娶小姑娘,当真厚颜无耻!”
封易初握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老头?”
“对,就那老头,臭烘烘的,满身酒气。堂都没来得及拜就往新房里跑,对我动手动脚的不说,还险些害了景秋……”
千提狠狠跺脚,露出一副凶恶的神情:
“若是景秋真出了事,无论如何,我都要砍下那狗贼的脑袋祭酒的!”
原是将国公认错了他,难怪她要逃婚。
封易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极其浅淡的笑意。
这笑意中,又带着一丝自责与庆幸。
自责她在那日受了委屈,他还百般捉弄她。
又庆幸,庆幸他虽信了坊间对她的流言,却依旧在不知不觉间情难自已地爱上了她。
原来,一切皆是误会。
他攥紧了她的手,“如果,国师是我这样的,你嫁吗?”
千提低头摆弄着手中的红绳,忽然抬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不嫁。”
“嗯?”封易初微微歪头,迟疑道:“为何?”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公主,是我,景秋”……
“因为——”千提又低下头去,红绳在她手中变换,穿过红豆、绕上菩提,一路交缠固定、编织,最后,她满意地昂起脑袋,将其中一块编好的吊坠戴在了他脖子上:
“傻瓜,天底下哪找得出第二个你这样的人?”
“若是真有呢?”封易初追问。
千提刚将另一枚吊坠戴上,听见他这话,迟疑片刻,又道:“就算真有,那我也不嫁。因为——我已经有阿初了,只要阿初一个就够了。”
修长的手指抚上胸前挂着的吊坠,封易初嘴角缓缓噙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