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城门士兵正扒着远火镜看远处那静止不动的火光乐呢,忽听峡风大骂了句脏话,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被人一把摁下,紧接着,就是火枪的轰鸣声。
方蹇明举着火把,爬上城墙台阶时险些被飞来的稻草打到,那带着火星的枯叶从他眼前擦过,接着飞倒在他脚底。他吓得一颤,火把差点燎到胡须,哀道:“峡副将,你这想得是什么好法子?!”
“你爷爷的,我又不知道他们带了那些火筒子!”峡风没接方蹇明递过来的火把,她黑发扬在夜里,单臂一撑就从城墙几十尺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你,”见状,方蹇明赶忙躲在垛口下,喊道:“你又干什么去?”
“拿火枪!”峡风的话语被夜风模糊,“不拿家伙,难不成要等你们出去打仗吗?”话尾还带着隐隐的嗤笑声,方蹇明觉得那是她在骂自己“蠢货”。他稍稍探出头去,夜色中却早已寻不见峡风的身影。
方蹇明举着火把,有些惆怅地仰头看飞雪,还没等他伤春悲秋,身子被猛地一扯,碎石劈头盖脸地砸下。还没等他站稳,身后城墙已经被炸飞了个豁口。
“方大人,别举着火把站人眼前!”城门校尉一脚踏灭了方蹇明袖角的火苗,又伸手将那火把捞了过去,这才道:“得罪啊。”
“……”
方蹇明抹掉脸上的灰,心有余悸,不敢再轻举妄动-
碎石炸裂的嗡鸣声就响在身后,峡风纵马向箭楼跑,闻声回过头瞧了一眼,低声骂道:“蠢货。”
飞雪呼啸,战马已奔近了西城箭楼,峡风缓慢地呼出一口气,她踩着马镫站起身,一只手扒着那木头,用力一撑便跃上了木阶。
南夷退兵至大漠深处不再进犯许多年,南沙没了后顾之忧,许多军备设施都年久失修,就比如这箭楼。峡风踩着陡阶往上跑,箭楼摇摇晃晃,木头被挤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好像下一刻就要坍塌。
峡风顾不得那些,她从楼里那堆积的箭矢中扒出老旧的火枪,向外大跨一步,骤风吹得雪花漫天飘散,她握紧桦木杆,手臂抬高朝西,指向阴沉的天幕,猛地松开手。
焱州的火枪是十几年前的旧样式,它与现在用火药点燃筒内气体从而炸出的火枪不同,旧式火枪的窍妙之处就在于那“镞旋气涡”,筒首铸空腔,内嵌青铜片,石子离筒时震声激荡十里而不绝,声势浩大,很适合吓唬人。
——不过,眼下她手上这支却只发出了一声沉闷低吟,筒内气旋将箭矢推入夜色后,便再也瞧不见了。
怎么回事?
峡风心下一抖,赶忙垂首去推第二支——
第三支,第四支……
风雪不停,峡风不断重复着手上的动作,那一根根桦木箭都只轻飘飘地融入天幕,没了踪影。先不提杀伤力,就连声响都听不见。她的手抖着,连忙回身去寻新的火枪筒。
但其实她心里明白,再多它推不动。
箭楼荒废这么些年,里头的箭矢的材质或多或少变了形,再加上今夜这雪兜头浇下,旧式火枪内部结构受潮,将镂空的部分堵住了,那气旋擦不出来,再怎么都没法出力。
“口口的王秦岳,不该在的时候非在,该来的时候倒躲得被谁都深,”峡风手上不敢停,她侧脸用肩侧蹭掉面上的水珠,低声骂道:“姑奶奶叫你,你听见没有?!”
“峡副将!”西城门被炸的震天响,有人在望楼底下喊:“用不成就算了!回防!”
火枪筒受潮,但焱州不止这一做箭楼。东城门还有火枪能用,只要城西能守住城门,他们就还有机会。
闻声,峡风原本握着箭杆的手微松,目光却在瞥及城口那稀稀拉拉,拿着锄头柴斧的百姓时停了动作。
城外是火光连天,他们身形单薄,站在城门士兵的黑甲中间,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爹的。”峡风猛地垂下头,从怀中掏出个布包来,展开来里头都是麦芒般纤细的金银长针。她指尖灵巧,掏出一根来卡进火枪筒中,猛地一拨。火枪却通了。
这金针名为“玉蜂”,由六成黄金,四成精钢制成,其上沾有玉峰毒液,毒性烈,峡风当初运了几车银子才在溟西的港口舶来。火枪筒管狭,眼下情况危急,只有这金针够硬也够细,能穿的进去。
“王秦岳你这赔钱货……”峡风心在滴血,喃喃骂道:“奶奶我舍己救人这是最后一次,现下替你兜了底,你他爹的以后得去卖身才能还得起我这根‘玉蜂’……”
峡风将箭楼的火枪尽数疏通,一兜子罩着往下奔,吹着哨喊:“过来!”
城门士兵听着她这话不知是不是在叫自己,刚要上前便被一阵马蹄声打断。只见风雪中有战马奔来,峡风翻身上马,登即窜了出去。
西城门的震响声铺天盖地,北边的墙口已经烂出一个洞,士兵们正用火去烧武卫营架上的云梯。
方蹇明早就被这雨雪淋得透彻,他垂头去看因着补城墙被扒坏的血迹斑斑的指甲,心里却在不合时宜地想:当武将可真疼啊。
雪水化不干净他手上的血渍,眼看着有武卫营顺着云梯攀上城墙,方蹇明赶忙从地上拾了把长剑架在身前,奈何武卫营的人蚂蝗一般,东边赶走西边来,登时陆陆续续攀上许多,将方蹇明围在了正中。
“我当时谁,”有人笑,“原来是墙头下的方刺史啊?”
方蹇明哆哆嗦嗦后退一步,刀剑也忍不住跟着颤。
“方刺史现下不干阿谀奉承,反倒开始玩捅刀子了?”说罢,武卫营的步兵轻蔑地瞥一眼他手中那把卷了刃的刀,嗤道:“怎么,叶贼不给你们吃好的么,就给你们发这种破烂啊?”
“你,”方蹇明胆小一辈子,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