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顾清淮眼前瞬间一黑, 一个站立不稳就要倒下,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就连每一次呼吸都会加剧伤口的疼痛, 可那如被巨石压住的心底, 却瞬间一松。
原本就该是这样, 他和她之间, 本就没有温情, 只有敌对。
林中的风都被桑妩周身弥漫的阴冷怒意冻结,她却没有再动。
顾清淮那泛红的眼底, 分明颤抖着期待, 他在期待着她的鞭子, 再次落下。
世间没有人喜欢疼痛,她更是清楚少年有多么惧怕疼痛, 怕到只是看见锦盒便会下意识地颤抖。可是此刻他却在期待他惧怕的东西,那唯有一个解释,他想用身体的疼痛掩盖让他更加痛苦的事情。
她想要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可她更加知道, 从少年口中她什么都问不出来。
不过没有关系,她会带他回天阙峰,她既然能让他敞开内心一次,自然也能让他敞开第二次。
桑妩冷冷擦去鞭身血迹,嘲讽道:“你那师父,当真不是个好人。”
若不是那个蓬山,少年如何会养成事事都藏在心里的习惯。
顾清淮已然快要站立不稳,却仍强撑着说道:“师父他面冷却心善,当初若不是师父在雪地中捡到我,又把我带回流云宗养育成人,我恐怕早已冻死在冰天雪地中。”
桑妩初时听着只觉不屑,听到后面,浑身汗毛都瞬间倒竖起来。
是蓬山把郁小六捡回去的?
在石河村捡的?
若是蓬山在石河村把郁小六捡回去,那他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石河村,若是当时蓬山在,流云宗其他的人会不会也在。
桑妩素来沉稳的嗓音,此时竟带着微不可察的颤,“你师父当初是怎么捡到你的?”
顾清淮克制的嗓音带着疼痛的余韵,“师父当时刚好经过我居住的村子,遇见我躺在雪地中便把我救了起来,也是师父帮我安葬了所有乡亲,带走了娘亲的尸身。”
桑妩眉心动了动,“只带走了你娘亲,那你爹呢?”
顾清淮声音渐低,“师父说,阿爹是魔教中人,是……坏人,若不是阿爹,阿娘也不会惨死……”
少年话未说完,她却已然全懂了,真是可笑,她浮光教的人就一定是坏人,流云宗的人就一定是好人?
“你说你师父安葬了所有乡亲,你可有见到过他们的坟?”
顾清淮摇了摇头,“自从那次离开,我便再也没有回去过,师父不喜我提阿爹,也未曾告诉我将他们葬在了何处。”
果然如此,桑妩神情渐冷,“当时捡到你的,只有你师父一个人吗,有没有其他人和他一起?”
顾清淮不理解桑妩为何这么关心当年的细节,仍是如实答道:“当时只有师父一人。”
只有蓬山一人……桑妩感觉自己仿佛处于迷雾边缘,只差一点,她便能触及那梦寐以求的清明。
不过无论真相如何,蓬山毫无疑问都是至关重要的突破口。
她瞥向眼前摇摇欲坠的少年,此时这人全无记忆,更何况即使他恢复了记忆,以他对蓬山的态度定也是问不出什么,此事终究还是只能她出手。
桑妩懒得再费唇舌,两步走到顾清淮面前出手如电封住他身前穴道,一手搂过后背,一手穿过膝窝,将人猛然打横抱起放在马背上,她自己则是纵身一跃坐到少年身后。
这人现在身前身后俱是伤,马匹一路疾驰颠簸定要受不少罪,她本想把他直接打晕过去免得遭罪,可一想到那番言之凿凿的魔头之言,顿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得让他疼上一疼。
*
中州城,登云楼。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从二楼雅间中望出去,正好是绿柳拂枝的桓河,河面上时不时有乌篷船划过,船上筐筐竹篓里装着刚刚采摘下来的新鲜乌梅。
桑妩懒懒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日光毫无遮挡地洒在她身上,笼着层淡淡白光。
宋光祖是中州城里有名的穷秀才,当初年仅十六便中了秀才,只当自己定能就此封侯拜相,却不想十年过去,他仍然只是个秀才,这么多年的科考,书和纸笔早就花去了他许多银两,家里良田早已荒废,他又欠下不少银钱,便只能以替人抄书和作画为生。
谁想今日清晨他照旧在街头摆摊,一个头戴斗笠身着红衣的女子突然出现,二话不说便把他掳到了此处。
他只当是债主找人逼他还钱,却不想这人掳了他来,竟是让他作画。
可他看着眼前情景,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笔。
雅间内,一个长相极其明艳的红衣女子斜倚在贵妃榻上,一个白衣少年静静跪坐在她脚边,双手微攥放在膝上,眼眸微垂,半张脸陷在光影里,清冷如玉石。
眼前的一男一女,容貌气度皆如谪仙,他的画笔甚至难以描摹其万一。
“还不开始?”桑妩懒懒斜倚,嗔怒一声,“把这个雅间里的所有全部画下来,重点画他——”
纤长白皙的手指点向跪在她脚边的少年,“记得把他画像点。”
“是,是。”
宋光祖连声应下正欲提笔,“铛!”一楼的戏台猛一敲锣,他瞬间一个哆嗦,差点把墨滴在宣纸上。
“今日我们喜乐班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