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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出马仙

茫的黑暗里。

  屋子里,只剩下那只皮毛油亮的黄皮子。它慢悠悠地走到炕沿边,低头看了看昏迷垂危的女娃,幽绿的竖瞳里没有任何情绪。它伸出带着倒刺的猩红舌头,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品尝美味般的姿态,舔了舔女娃滚烫额头渗出的冷汗,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好炉鼎…” 那嘶哑的声音再次在李秀芝空寂的脑海中响起,带着冰冷的贪婪,“…怨煞养魂…正当时…”

  靠山屯东头,王老五家那间烟雾缭绕、乌烟瘴气的偏屋里,牌九摔在破木桌上的“啪啪”声、男人粗野的叫骂声、劣质烟草和汗臭混合的浑浊气味,几乎要顶破低矮的房梁。

  赵有田脸红脖子粗,眼珠子死死盯着手里两张骨牌,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娘。他怀里那个油纸包早就空了,瘪瘪地塞在裤腰里。又输了!输得精光!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娘的!手气真背!” 他狠狠啐了一口浓痰,抓起桌上半碗浑浊的烧刀子,仰脖灌了下去。火辣辣的酒液烧灼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烦躁和输钱的窝囊气。他猛地想起家里那个病得快死的赔钱货,还有那个哭哭啼啼、看着就晦气的黄脸婆李秀芝,一股无名火更是噌噌往上冒。

  “不玩了!回家!” 赵有田把牌一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脚踢开挡路的条凳,骂骂咧咧地推开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一头扎进了屋外刀子般的风雪里。

  冷风夹着雪粒子抽在脸上,像针扎似的,酒劲被这寒气一激,非但没散,反而一股脑儿涌上头,冲得他晕晕乎乎。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西头走,嘴里兀自不清不楚地咒骂着:“…丧门星…败家娘们儿…生个丫头片子还是药罐子…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

  刚走到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榆树下,赵有田醉眼朦胧,恍惚看见前面风雪里,影影绰绰站着个人影。瘦高,单薄,直挺挺地站在路中央,一动不动。风雪太大,看不清脸,只觉得那人身上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冷劲儿。

  “谁…谁啊?大半夜的…挡…挡道…” 赵有田大着舌头,含混不清地嚷道,脚步却没停,摇摇晃晃地往前凑,“滚…滚开…”

  那人影依旧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

  一股邪火加上酒劲,赵有田胆气陡生,骂得更难听了:“聋…聋了?找…找死啊?” 他伸出手,想去推搡。

  就在他那只带着汗臭和烟味的手,即将碰到那人影肩膀的刹那——

  人影猛地动了!

  不是转身,不是躲闪,而是整个头颅,以一种人类绝不可能做到的、完全违反关节结构的角度,猛地一百八十度扭转过来!

  一张青灰僵硬、布满蛛网状血丝、双眼泛着幽绿光芒的脸,猝不及防地、直勾勾地撞进了赵有田醉眼朦胧的视线里!

  是李秀芝!可又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李秀芝!

  这张脸扭曲着,充满了非人的怨毒和冰冷的杀意!那双幽绿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死死地锁定了他!

  “啊——!” 赵有田浑身的酒意瞬间化作冷汗,惊骇欲绝的惨叫卡在喉咙里,只发出半声短促的破音!极致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后退,想逃跑,可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冰冷的雪地里,灌了铅一样沉重!

  “李…秀芝…你…你…” 他牙齿咯咯打颤,语无伦次。

  李秀芝(或者说,占据了她躯壳的东西)咧开了嘴,露出一个极其僵硬、诡异到极点的笑容。她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那声音沙哑、干涩、非男非女,带着一种非人的怨毒:

  “…田…哥…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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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个“啊”字拖得长长的,带着刺骨的阴寒。

  话音未落,一只冰冷、僵硬、指节泛着青灰色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探出,死死扼住了赵有田的咽喉!

  那力量大得惊人!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量!

  “呃…嗬嗬…” 赵有田的眼珠子瞬间暴凸出来,布满血丝!他双手拼命地去掰那只扼住自己喉咙的冰冷铁钳,双脚在雪地里徒劳地乱蹬,却如同蚍蜉撼树!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他清晰地看到李秀芝近在咫尺的脸上,那双幽绿的瞳孔深处,闪烁着一种冰冷而残忍的、如同猫戏老鼠般的快意!

  “不…不要…秀芝…饶…”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哀求。

  回应他的,是那只扼喉的手,更加用力地收紧!指骨深深陷入他的皮肉!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风雪更大了,呼啸着淹没了一切挣扎和呜咽。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靠山屯炸开了锅。

  赵有田死了。死在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榆树下。死状极其骇人。他整个人蜷缩在冰冷的雪地里,双眼圆睁,几乎要凸出眼眶,里面凝固着极致的恐惧。脖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上面清晰地印着五个青黑色的、深可见骨的指印!像是被什么巨大的铁钳活活捏碎了喉骨!

  而他的婆娘李秀芝,则被人发现昏死在西头自家那冰冷的泥坯房门口。她脸色灰败,气息微弱,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破袄,一只脚光着,冻得青紫。更诡异的是,她的怀里,紧紧抱着她那气息奄奄、小脸烧得通红的女儿妮儿。

  “撞邪了!绝对是撞邪了!” 村里辈分最高的七叔公,拄着拐杖,围着赵有田的尸体转了两圈,又远远看了一眼昏迷在破屋门口的李秀芝娘俩,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他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惊疑和恐惧:“那指印…青中带黑…不是人力能弄出来的!还有秀芝那丫头…大冬天的,光着脚跑出来…眼神不对!这事儿…邪性!怕是被什么东西给‘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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