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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卷宗压垮勾魂锁

桌上那堆该死的表格!但残存的理智死死地拽住了我。在这里闹事?《阴差扰乱公务场所秩序处罚办法》的条款瞬间浮现在脑海,那后果绝对比延误勾魂更可怕。扣阴德、罚苦役、甚至打入地狱道去体验一下自己勾过的那些亡魂的滋味……我打了个寒颤。

  我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虽然鬼魂并无实体,但这种愤怒带来的魂力波动却异常真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终,还是那深入骨髓的对阴司法度的恐惧占了上风。我猛地一把抓起窗口那两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兽皮表格,墨绿色的字迹仿佛在嘲笑我的无能。纸张粗糙冰凉,带着一股劣质阴墨特有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

  “好!好!我填!我走流程!”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在拉扯。猛地转身,撞开身后几个同样一脸苦相的鬼差,带着一股压抑的狂风冲出了这令人窒息的“器物管理处”。身后似乎还隐约传来那小文书和其他窗口小鬼吏们低低的、带着轻蔑的嗤笑声,像细小的毒针,扎在背上。

  殿外的灰雾似乎更浓了,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怨念,沉甸甸地压在肩头。我捏着那两张催命符般的表格,脚步沉重地向所谓的“器物检测科”走去,每走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烂泥潭里,越陷越深。那乱葬岗新死的赌鬼,此刻想必怨气更盛,正在疯狂地吸食着乱葬岗的阴秽之气。若真让他成了气候,化作厉鬼,跑出去害了生人,这滔天的罪责……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崔判官那张冰冷严厉的脸,还有堆积如山的《厉鬼成因分析报告》、《应急处置不当检讨书》……无穷无尽的表格,像一张巨大的、粘稠的蛛网,将我紧紧缠绕,越收越紧,几乎要窒息。

  就在这满腔愤懑几乎要将我点燃的时刻,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如同游丝般,穿透了厚重的灰雾,幽幽地飘了过来。

  小主,

  “呜……冤枉啊……呜……”

  声音极其哀戚,带着深入骨髓的绝望和不甘,在黄泉路这永恒的沉寂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我脚步猛地一顿。这哭声……不对劲!

  黄泉路上的亡魂千千万,懵懂者有之,嚎哭者有之,咒骂者有之,麻木者亦有之。但这哭声里蕴含的冤屈和不甘,那种仿佛要将魂魄都撕裂的悲愤,绝非寻常新魂所能拥有!这更像是一个被强行拽离了躯壳、阳寿未尽、满含滔天恨意的生魂!

  “赵头儿?”牛头跟在我后面,也听到了这哭声,他巨大的牛耳朵动了动,脸上露出困惑和一丝本能的警惕,“这动静……不对头啊?哪来的生魂怨气这么冲?听着像是……”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粗大的手指挠了挠牛角。

  “像是被人活活拘来的!”我替他说出了后半句,心头那股因报废锁链和繁琐流程而郁积的邪火,瞬间被这凄厉的冤哭声点燃,转化为一种冰冷的、近乎锐利的怒意。阴司的规矩再繁琐,再磨人,最根本的一条铁律从未变过——不得错拘阳寿未尽之魂!这是动摇轮回根基的大罪!

  是谁?哪个勾魂使如此胆大包天?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

  我几乎是循着那哭声的源头,猛地转向了通往忘川河畔的一条偏僻岔路。牛头愣了一下,也赶紧跟了上来。

  岔路越走越荒凉,两旁的彼岸花稀疏凋零,露出下面黑黢黢、仿佛浸透了血水的泥土。忘川河浑浊的水声越来越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腥气和一种陈年血污的锈味。哭声也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颤抖。

  “冤枉……阳寿未尽……为何拘我……还我命来……呜……”

  转过一片嶙峋的黑色怪石,眼前的情景让我和牛头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在浑浊忘川河水拍打着的、滑腻的黑色滩涂边缘,一个极其淡薄、仿佛随时会被阴风吹散的魂体,正蜷缩在一块冰冷的巨石旁。那魂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近乎透明,魂光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比那些刚离体的新魂还要脆弱!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青色儒衫,头上戴着同样破旧的方巾,看打扮是个穷书生。此刻,他正用那双几乎只剩下魂影轮廓的手,徒劳地、一遍又一遍地抓挠着身下冰冷的岩石,十指(或者说魂体的指影)已经模糊不清,每一次抓挠都让他的魂体剧烈地波动一下,仿佛下一刻就要溃散。那凄厉绝望的哭声,正是从他颤抖的魂影中发出。

  最触目惊心的是,一道深可见“魂髓”的恐怖伤口,斜斜地贯穿了他的胸口!那伤口并非寻常刀兵所留,边缘残留着丝丝缕缕焦黑的痕迹,隐隐透出暗红色的、令人不安的光,仿佛被某种歹毒的法器直接撕裂了魂魄本源!伤口处,极其微弱的、淡蓝色的魂火(那是生灵最本源的印记)正如同烛油般,一点点地滴落、消散在忘川河畔污浊的空气中。每一次滴落,他的魂体就透明一分,哭声也随之微弱一分。照这样下去,不出半日,这缕残魂就会彻底消散,连进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魂飞魄散!

  “嘶……”牛头倒吸一口凉气,巨大的牛眼里满是震惊和同情,“好狠的手段!这……这哪是勾魂,这是灭魂啊!赵头儿,这……”

  我心中的怒火早已被眼前这惨绝人寰的景象浇成了一片冰冷的寒潭,寒意直透魂髓。这绝不是意外!更不是寻常的勾魂失手!这是蓄意的谋杀!是动用阴司法器,对阳寿未尽之魂的残忍虐杀!阴司的铁律,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我快步上前,在那书生魂体面前蹲下。他似乎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或者说强大的阴差魂压),猛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却因巨大的痛苦和冤屈而扭曲变形的脸。眉目依稀可见清秀,但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恨意。当他看到我身上的皂隶袍子时,那双几乎只剩下空洞魂影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惊恐和怨毒!

  “别……别过来!你们这些恶鬼!走开!走开!”他发出凄厉的尖叫,残破的魂体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缩去,撞在冰冷的岩石上,魂体又是一阵剧烈的波动,胸口的蓝色魂火滴落得更快了。

  “别怕!”我立刻停住脚步,尽量放缓声音,同时收敛起身上的阴差煞气,让自己的魂压显得温和一些,“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阴司的勾魂使,赵无咎。告诉我,你是谁?发生了何事?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我的目光紧紧盯着他胸口那道致命的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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