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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紫藤笑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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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看着她懵懂的样子,唇角的笑意重新漾开,如同春风吹皱了一池春水。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女孩枯黄的头发,然后站起身,目光转向柳含章,又看了一眼屋内病榻上的老妇人,眼神中带着询问。

  柳含章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侧身让开:“姑娘请进,老人家病得很重。”

  少女点点头,步履轻盈地走进了昏暗的屋内。她走到病榻前,低头看了看气息奄奄的老妇人,秀眉再次微蹙。她再次执起玉壶,这一次,她往杯中滴入了三滴那清澈的液体。然后,她俯下身,动作极其轻柔地掰开老妇人紧闭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将三滴液体喂了进去。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老妇人微弱得几乎听不到的呼吸声。柳含章和小女孩都紧张地看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约莫半盏茶功夫,奇迹发生了!

  老妇人蜡黄的脸上,竟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那微弱得如同游丝的气息,也明显变得平稳、悠长起来!她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深沉而安稳的睡眠之中。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看奶奶,又看看白衣少女,小嘴张得圆圆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少女见状,唇边的笑意加深,如同盛放的优昙花,纯净而温暖。她收起玉壶玉杯,对着柳含章和小女孩微微颔首,然后转身,依旧步履轻盈,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穿过荒草,走向园子深处那片古树掩映的幽暗角落,素白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浓密的树影里。

  “奶…奶奶…”一个极其细微、带着试探和颤抖的稚嫩声音,如同初生鸟儿的呢喃,怯生生地在柳含章身后响起。

  柳含章猛地回头。

  只见那哑女小姑娘,正看着床上安睡的奶奶,小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梦幻的神情,嘴唇翕动着,再次清晰地、带着哭腔唤了一声:“奶奶…”声音虽小,却字字分明!

  她…她能说话了!

  柳含章心中巨震,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昨夜那少女玉壶中的一滴,竟有如此神效?不仅能治病,还能让哑者开口?!

  他望向少女消失的方向,那幽深的树影仿佛蕴藏着无穷的神秘。那白衣少女,她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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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撷芳园似乎被注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生机。柳含章在厢房安顿下来,每日清扫除尘,修补窗棂,在荒草丛中艰难地开垦出一小片菜畦,种下些易活的菜蔬。隔壁的阿沅(柳含章从小女孩断断续续、带着浓重乡音的讲述中得知了她的名字)和她奶奶的身体也一日好似一日。老妇人姓周,是这撷芳园旧日花匠的遗孀,园子荒废后,祖孙俩无处可去,便一直守着这破败的家园。周婆婆精神渐好,虽还有些虚弱,但已能下床做些简单的活计,浑浊的眼睛里重新有了神采。阿沅更是像换了个人,枯黄的小脸有了红润,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灵动和喜悦,恢复了孩童应有的活泼。她像条小尾巴,常常跟在柳含章身后,用她那带着乡音、尚有些含混不清的语调,叽叽喳喳地说话,讲述她和小伙伴(一只破旧的布娃娃)在园子里“冒险”的故事,或者好奇地问柳含章各种问题,关于书箱里的书,关于外面的世界。

  小主,

  而那个谜一样的白衣少女,也仿佛融入了这片荒园,成了其中一道静谧而灵动的风景。柳含章发现,她似乎只在晨昏之际,或者月色清朗的夜晚出现。她的身影总是出现在园子最深处,那片被数株巨大古树盘踞、藤蔓缠绕的幽谧之地。那里,虬结的枝干和浓密的叶片遮蔽了天光,即使在正午也显得光线昏暗。而就在那片浓荫之下,依着一堵爬满苔藓的残垣断壁,竟缠绕着一株极其古老而巨大的紫藤!

  那紫藤的主干粗壮得需两人合抱,深褐色的老皮皲裂如同龙鳞,盘旋着向上,与古树的枝干紧紧纠缠在一起,难分彼此。时值暮春初夏,正是紫藤盛放的季节。只见无数串淡紫色的蝶形花朵,如同倾泻而下的瀑布,从高高的枝头垂落下来,层层叠叠,累累繁繁,在幽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如梦似幻的柔光。浓郁而不失清雅的甜香,正是少女身上那股幽香的源头,弥漫在整个园子的深处。

  柳含章常常在读书间隙,或者劳作疲乏之时,悄然走到那片藤萝架下。他并不靠近,只是远远地望着。总能看见那素白的身影,如同花间的精灵,轻盈地穿梭于垂挂的紫色花穗之间。

  她有时执着她那莹润的玉壶,小心翼翼地收集着紫藤花瓣上滚动的晨露。晨曦透过叶隙,在她专注的侧脸和素白的纱衣上跳跃,露珠在她指尖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有时,她只是静静地伫立在花瀑之下,仰头望着那些垂挂的花朵,唇边噙着那抹永不凋零的笑意,眼神清澈而悠远,仿佛在与这些古老的花树进行着无声的交流。微风拂过,紫藤花穗轻轻摇曳,几片细小的花瓣飘落在她乌黑的发间、素白的肩头,她也恍若未觉。

  更多的时候,她会和阿沅在一起。阿沅似乎天然地亲近她、依赖她。她会用纤细的手指,灵巧地将垂落的紫藤花穗编成美丽的花环,戴在阿沅枯黄的小揪揪上。阿沅便会开心地咯咯笑起来,绕着藤萝架奔跑,紫色的花环在奔跑中轻轻颤动。少女则含笑看着,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还会教阿沅辨认园子里那些顽强生长的野花野草,指着某种不起眼的绿色小草,用极其轻柔、如同春风拂过琴弦般的声音(柳含章第一次真切地听到她的声音)告诉阿沅:“这是婆婆丁,也叫蒲公英,它的根煮水喝,可以清热。”又或者指着另一种开着细小蓝花的藤蔓,“这是茜草,染红布的。”

  她的声音清泠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韵律。柳含章远远听着,只觉心头的烦忧都仿佛被涤荡一空。他注意到,少女说话时,唇边的笑意从未消失,那笑容仿佛是她灵魂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柳含章也尝试着在适当的时机,走近那片藤萝架。当他靠近时,少女会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含笑望着他,眼神清澈坦荡,没有丝毫的忸怩或疏离。柳含章便与她攀谈,询问她的名字。

  少女唇角的笑意加深,如同花蕾绽放,声音清泠如玉石相击:“我叫婴宁。”她指了指头顶那片如梦似幻的紫色花瀑,又指了指自己,“生于斯,长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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