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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头蹭了蹭雄主的手掌,平静地说:好。

  然后他将俄狄浦斯的脸从脑海中彻底删除。

  这是他与俄狄浦斯之间的最后一次谈话,他回应对方的是一个简单的“好”,他再一次听从了雄主的话语,放开对方的手,忘记对方的脸。

  然后彻底失去对方。

  失去……?

  他失去雄主原来已经二十一年了么。

  坐在治疗仓里的爱德华从乱如鸟穴的记忆巢穴中扒出唯一清晰的时间节点,他看着天花板上自己无比陌生的面容,缓慢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胸膛,多年前俄狄浦斯也曾这样为他按下血色掌印。

  爱德华安静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强健、有力、蓬勃澎湃的生命力从这颗心脏一泵一泵地跃出。

  还要很多年才会自然死去。

  他还会活很多年。

  爱德华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爱德华不敢自杀,因为俄狄浦斯死前说不想在地狱与他重逢,不想让他的骨灰放在自己墓旁,就算逃脱不了合葬的命运,也想拖延着晚点与爱德华葬在一起。

  最好当俄狄浦斯已经进入冥河的下一次轮回时,爱德华再走进地狱。

  那就晚点吧。

  爱德华再一次选择听话。

  他蹙眉企图回忆俄狄浦斯还对自己说过哪些话,于是沾染着血迹与花香的零碎记忆就此席卷而来。

  …

  “他的名字是爱德华,按照血系来说,是您大哥那一脉的侄子。”

  俄狄浦斯惊奇地看着沉默矗立在自己面前的高大雌虫,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在对方那张英俊浓颜上停留了一瞬,如此出众的长相他却没有一点印象。

  跟随在他身后的侍从笑着介绍道:“爱德华先生此前从没来过首都星,他在家族南部封地更为出名……如果您对南下战争有所兴趣的话。”

  “这么说,你是一个大将军了?”雪发红瞳的雄虫主动向爱德华伸手,温柔平和地想要与对方握手致意,“很高兴看到家族的后起之秀,以后也请继续加油吧。”

  对面高大俊美的雌虫打量了俄狄浦斯片刻,然后用力握住那只苍白似骨的手掌:“中将军衔以上才能被称为大将军,我目前的军衔只是少将。”

  这个雌虫打量的视线令俄狄浦斯本能地感到不适。

  并非带有性.欲望的凝视,而是——而是不通人性的猛兽出于猎食本能打量猎物的眼神,冰冷、粘稠、警示且密集,如同某种密不透风的寒冷胶质簇拥而上。

  事实证明爱德华确实不通人性,他不懂恐惧、不知爱恨、不明喜怒,他遵循着动物本能而活,他是乌拉诺斯家族百年不遇的战斗疯子,也是一个连自己的脸都记不住的傻子。

  爱德华一般依靠服饰与身形认人。

  俄狄浦斯很快便发现了这一点,他发现在仅仅是相伴着走过林荫小道的短时间内,爱德华竟然已经忘记了他的长相,在仅能露出脑袋的灌木丛旁将侍从错认成自己。

  他好笑地从灌木丛另一边走来,微微侧头对爱德华笑着说:你要记住我,晚辈怎么能记不住长辈的脸呢?

  后来爱德华确实记住了这张美丽温柔、忧郁且富有风情的脸蛋。

  在日后多次的相处接触中,俄狄浦斯逐渐发现爱德华有所缺失的部分,这个雌虫被过早地投入战场,先天的感情缺失加上后天没有得到及时弥补,爱德华已经活成了一头只会勇往直前的野兽。

  但是一味地勇往直前是会死的,所以出于对侄子的爱怜,在所有雌君预备役中,俄狄浦斯有意增加了和爱德华相处的时间,他想把这个年轻却不知死亡恐惧之处的雌虫拉回正轨。

  他想:也许我能让爱德华变成正常人,也许爱德华也能让我做一个正常人。

  他将带自己脱离乌拉诺斯的赌注尽数压在了爱德华身上。

  在俄狄浦斯持之以恒的耐心引导下,继他的脸之后,爱德华又成功记住了自己的脸,接着便是一个又一个虫族的脸、一种又一种陌生的感情,不着皮囊、茹毛饮血的爱德华逐渐穿上人皮。

  俄狄浦斯首先教会爱德华的是恐惧,他告诉后者,只有心怀恐惧、只有学会软弱才能活得更久,他说: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为了我们能够清晰看见的未来,你要学会贪生怕死。

  爱德华学得很快,在无数个相伴的日日夜夜中,他躺在花园里,枕着俄狄浦斯柔软温暖的大腿,汲取着对方的甜蜜与柔软,将一块又一块血肉堆砌上自己嶙峋的骨骼。

  俄狄浦斯有时候会给爱德华讲童话故事,但他的讲述总是半途而废于后者困惑又懵懂的眼神,忧郁美丽的雄虫轻轻拨开自己落在爱德华脸上的长发,笑着说:“看来童话故事并不适合你。”

  “这样很好。”俄狄浦斯抚摸着爱德华深邃俊美的面孔,在他额头落下轻柔一吻,“我们不需要所有人都喜欢的童话故事。”

  他欢欣鼓舞于爱德华的成长,时常微笑着幻想自己彻底远离乌拉诺斯家族的时候。

  幸运的是爱德华很听话,他以极其恐怖的速度疯狂成长,不幸的是他首先学会的是怯懦,他有了挂心的人便再也做不到战无不胜。

  与俄狄浦斯结婚后不久,爱德华再次被家族强制征调至南下战场,他必须为乌拉诺斯清除家族封地里的其他势力。

  这次出征实则是家族精心安排的一环,因爱德华与俄狄浦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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