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贰,萃,血族兴衰
零区时间,2049-08-29,14:35,周日,落日王国,维尔托郡,索尔伯利市,某庄园
离开了燕京,麦克尔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到西北合众国,而是经过了十一个多小时的飞行及乘车,来到了这个地方。
两个人工智能保镖让他留在了庄园的外面,他信步石子路上,向着庄园中的主建筑走去。他转头望向远处的石阵遗迹,不禁停住了脚步,双手抬起,作出托举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光荣与希望属于雅赫维,弥塞亚与您同在!”“雅赫维”是希伯来语中上帝的名字,而拉丁语在基督教中读作“耶和华”,而“弥塞亚”是拯救者的意思。这个举动并没有用掉他多少时间,他加速走上了主建筑的台阶,仅从那矫健的步伐上看,没人会把他当成年过花甲的老人。来到门前,面部及虹膜扫描后,墙面上出现了一个小洞,他将手指放入其中,一枚细针刺破他的手指,在吸取了他的一滴血液的三十秒后,门开了。他快速走了进去,门随即关闭。
幽暗的房间内,墙壁上的涂料发出青色的柔光,这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电气设备。灰色大理石地面的正中,一个巨大的蓝色六芒星中嵌着一支眼睛的图案,分外醒目。正对着门的墙壁下方,一张巨大的床上,一个人面朝里躺着。
“祖上。”麦克尔道:“我从龙腾回来了。”
“怎样?有没有什么进展?”从床上那个人的方向传来了一种沙哑到不真实的声音。
“没有任何进展。但他们的国家元首跟我说了这样的话。”于是,麦克尔将封晚秋关于神的观点向沙哑声音的主人复述了一遍。
“麦克尔呀!”沙哑的声音的主人缓缓的坐了起来,身体也慢慢地旋转过来,灰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面庞,看不出他的样貌,只是那佝偻的身躯,足显他已至垂暮,“你知道你这一代,传承的成功率是多少吗?”
“回祖上,大约只有十分之一。”
“是呀,你们这一代中只有八人活了下来,另外七十一名兄弟姐妹都夭折了。我们血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了。作为血族的族长,也到了你该知道一切的时候了。我要向你讲述我们血族的历史,也就是我一生的经历。这些内容我没有对你之前的历任族长说过。若非到了如此地步,我绝不会对任何人吐露一点。之所以对你说,是因为你必须要为我族的延续,去做一些必须要做的事,哪怕是与全世界为敌。你可准备要听吗?”
麦克尔知道,如果他知晓了祖上所说的一切,除非按祖上的要求去做,不然他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了。但他也知道,如果他不接受祖上的给予的责任,他也许会活下去,但无论在家族中,还是在社会上,都不可能再有现在的地位了。他吞咽了一口唾液,深呼吸了两次,“晚辈尊命!”
“我只说一遍,你要记好了。”
“晚辈洗耳恭听。”
“我族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其实是非常偶然的,若非我长寿如此,只怕早就消亡了。我出生在古代的龙腾,算起来,应该是公元前二三七年,后世称那段时期为战国。我的原名叫‘盾季苻’;‘盾’是我族的姓氏;‘季苻’,后来被人们读成‘路西法’。在我十七岁的那年,也就是公元前二二一年,一个叫‘琴’的国家统一了那片广阔的土地,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的国家。这个名称被我后来一路向西带到了泼斯和中北洲,成为了后来人们对龙腾的称呼,经过漫长的演变,‘琴’这个单词的读音,对于不同民族的语言多少有些变化,但所差无多。
“在龙腾的战国时期,有个非常著名的学派,称为‘墨家’。《墨子》你应该读过吧,它的作者被人也称作‘墨子’,他就是墨家的创始人。墨家的主张为‘兼爱非攻’,用现代的观点看,大概就是即崇尚保护私有财产,又主张‘人民主义’,基本上相当于按劳分配,或者说就是‘初级阶段’。同时,墨家在科技领域,具有当时龙腾及至全世界最高的水平,其‘机关术’有着超时代的先进性。而我就是当时墨家的一名成员,甚至凭借我的能力,成为第十三任‘巨子’,也就是其掌门人的候选人之一。
“可意想不到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应该是我二十四岁那年,位于现在的龙腾益州省某县发生了瘟疫,我带人去察访和医治,结果我也不慎染病。我成了染病后唯一活下来的人,可也就是在那以后,我便成了今天这幅样子。当我清醒过来后,第一个感觉就是饥饿,而我的目标却是人血。这是一种来自本能的欲望,也是生理的需求,如果不吸食人血,我便会死。我逃出了瘟疫的地域,也成了墨家失踪的人。为了活命我吸食了好多人。害怕事情败露,我都是将目标的血吸干,也算是灭口了。但我终究还是被发现了,由于我的身份是墨家的优秀弟子,琴朝便向墨家发难,即使改朝换代,墨家也没能脱离被打压的境遇。最终墨家在历史上消失了,但我觉得他们至今仍然存在,因为最近几十年里,龙腾人的发明创造,其过程和原理,总让我有一丝熟悉感。
“自从我被发现之后,我被迫四方辗转,直到公元前七十四年,我经过大食,来到了中北洲,那一年,我已经一百六十四岁了。如今历史书中同时期的古逻玛是那么宏伟,可实际的情况是,那里比琴朝至少落后了一千年,他们甚至没有农业,没有文字。若大的中北平原上,散落着大量的部落,人们甚至衣不蔽体。可他们毕竟是人类,可以满足我对人血的需求。他们也很好哄骗,我将在墨家学到的丰富知识显露些许,便很快让我成为了长靴地区一个大部落的祭司。我让部落的人以血液献予神明,从而得到上天的启示,而这个部落凭借我改进的工具,很快兼并周围部落,于是中北洲第一个国家,逻玛终于诞生了。那一年是公元前二十七年,那一年我二百一十一岁。
“在这期间我曾经有过三十几个女人,但所生子女均在出生后不久便夭折,或是让他们的母亲在孕育时便死去。我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是否可以将我的血液传承给别人?经过几次试验后,有一名女子在被我传承后活了下来。我们的孩子竟然长到了八岁,可最终也夭折了。你们现在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被我传承的普通人,大约只能算半个血族,而我和她的孩子至多算是四分之一个血族,而不是基因遗传那样算是四分之三个。于是,我又陆续在我的孩子身上进行传承,直到最后,你们通过近亲繁衍,终于让传承之后的存活率达到了最高时的三分之二左右,那已经是十五世纪前后的事情了。可是上苍就是没有让我再创造出另一个和我一样的百分之百的血族,所以在我之后,我族最长寿者,也只有区区三百余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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