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的雨丝裹着焚化纸钱的焦糊味,我跪在灵堂前擦拭姑妈的遗照。相框玻璃映出我身后晃动的白影,转头却只看见摇曳的招魂幡。三天前,姑妈在老宅离奇暴毙,死状诡异——十指深深抠进掌心,嘴角凝固着一抹扭曲的笑。
"别碰那面镜子。"守夜的老道士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浑浊的眼珠盯着墙角蒙尘的梳妆台,"你姑妈死前一直在照那面镜子,说镜子里有人在对她笑。"话音未落,梳妆台的镜面突然泛起涟漪,隐约浮现出张陌生女人的脸,涂着猩红的唇色,眼尾还缀着颗泪痣。
深夜,更鼓声惊飞屋檐下的乌鸦。我被指甲抓挠地板的声音惊醒,声音从阁楼传来,混着微弱的啜泣。举着油灯走上楼梯时,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阁楼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暗红的液体,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
推开门,月光透过破窗洒进来,姑妈生前最爱的旗袍挂在横梁上,无风自动。梳妆台前坐着个背影,她正用银梳慢条斯理地梳头,乌黑的长发垂到脚边。"囡囡,过来。"沙哑的声音让我浑身血液凝固——那是姑妈的嗓音,却带着不属于她的阴冷。
我想逃跑,双脚却像被钉住般无法移动。梳头的女人缓缓转身,半张脸是姑妈的模样,半张脸却腐烂生蛆,右眼空洞的眼窝里,正钻出一条白色的蛆虫。"帮我把镜子擦干净。"她伸出布满尸斑的手,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肉屑,"镜子干净了,我才能回来。"
尖叫声卡在喉咙里,油灯突然熄灭。黑暗中,有冰凉的发丝缠上脖颈,带着腐肉混着香粉的气息。等我再次点亮油灯,阁楼空无一人,梳妆台上的镜子却清晰映出我的脸——只是嘴角多出一抹不属于我的笑,眼尾还凭空出现颗泪痣。
次日清晨,我在姑妈枕头下发现本泛黄的日记。字迹潦草凌乱,字里行间浸着暗红污渍:"七月初一,镜子里的女人说要借我的身体...她说只要我帮她找到当年的嫁衣,她就带我离开这里..."最后一页的字迹被血渍覆盖,隐约能辨认出"别相信..."三个字。
老道士看过日记后脸色骤变:"这是!五十年前,老宅里的小姐被歹人玷污,含恨自尽前发下毒誓,要用九十九个替身重塑肉身。你姑妈就是被选中的第九十八个!"他从布袋里掏出捆红线,"今晚子时,用红线缠住尸体,千万别让她坐起来!"
子时三刻,灵堂的长明灯突然全部熄灭。棺材里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急促。我颤抖着将红线绕在棺材上,却发现姑妈苍白的脸正透过棺缝盯着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沾着黑血的牙齿。
"让开。"棺盖轰然炸开,姑妈直挺挺坐起来,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她的眼睛变成诡异的灰白色,指甲暴涨三寸。老道士挥舞桃木剑冲上前,剑身上的朱砂符文却在接触她的瞬间熄灭。"她已经不是人了!"老道士被甩到墙上,口吐鲜血,"快去毁掉那面镜子!"
我跌跌撞撞跑向阁楼,梳妆台前不知何时坐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她转过身,这次整张脸都腐烂不堪,嫁衣上沾满血污。"终于等到你了。"她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獠牙泛着寒光,"有了你的身体,我就能重见天日!"
镜子里同时映出两个身影——穿嫁衣的女人和我的倒影。她的手穿过镜面,抓住我的手腕,冰凉的触感像蛇一样缠绕上来。千钧一发之际,我想起日记里的线索,抓起梳妆台上的剪刀,刺向镜中女人的心口。
镜子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穿嫁衣的女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她的身体开始透明,无数怨灵从她体内涌出,都是这些年被借走身体的受害者。姑妈残破的魂魄也浮现出来,她泪流满面地看着我:"囡囡,快走...别回头..."
老宅在剧烈晃动中坍塌,我抱着老道士冲出火海。黎明的曙光中,最后看了眼废墟,穿嫁衣的女人的身影正在晨光中消散,嘴里还在念叨着:"还差一个...就差一个..."
此后的每个七月十四,我都会梦见那面破碎的镜子。镜中偶尔会闪过陌生女人的脸,而我的右眼角,不知何时多了颗永远无法消退的泪痣,仿佛在提醒我,这场借尸还魂的恐怖诅咒,从未真正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