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丝像被揉碎的棉絮,裹着腐朽的气息扑在脸上。我攥着父亲的遗照,跟着送葬队伍走在蜿蜒的山路上。抬棺的八个壮汉突然踉跄,黑檀木棺材剧烈晃动,一枚锈迹斑斑的棺材钉"当啷"掉在我脚边。
"别动!"二伯冲过来时已经晚了,那枚钉子泛着诡异的青黑色,钉帽上缠绕的红绳早已褪色。我鬼使神差地弯腰捡起,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仿佛握住了一条冬眠的蛇。当天夜里,我就发起了高烧,梦里全是阴森的哭喊声,还有无数双枯槁的手从棺材里伸出来抓我。
父亲是在修缮祖宅时突然离世的。那栋百年老宅位于深山中,青砖墙上爬满了苔藓,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父亲生前总说老宅里藏着秘密,临终前还死死攥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一枚棺材钉。
葬礼后的第七天,我收到了一个没有寄件人的包裹。拆开褪色的油纸,里面赫然是九枚棺材钉,每枚都刻着古怪的符文。手机突然响起,是二伯打来的:"小柔,快把钉子扔掉!这是镇宅的镇魂钉,当年为了镇压老宅里的邪祟才钉上去的!"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刺耳的摩擦声。我透过窗帘缝隙望去,月光下,老宅的方向升起一团黑雾,隐约可见有人影在雾中晃动。突然,一枚棺材钉从桌上腾空而起,直直钉入墙壁,墙面渗出暗红的血迹。
当晚,我被一阵诡异的铃铛声惊醒。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件寿衣,绣着金线的寿鞋就摆在床边。衣柜的镜面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披头散发,身穿破旧的嫁衣。我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缓缓靠近。
"还我棺材钉......"阴冷的气息喷在脸上,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那是张腐烂的脸,左眼空洞,右脸爬满蛆虫。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肩膀,剧痛让我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床头摆着九枚棺材钉,每枚都沾着黑色的污渍。手机里有十几通未接来电,全是二伯打来的。回拨过去,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喘息声:"小柔,你是不是碰了镇魂钉?老宅的封印被破了,当年的怨灵要出来复仇了!"
原来,百年前老宅里曾发生过一场悲剧。当地大户为了攀附权贵,将女儿嫁给一个病入膏肓的少爷。成亲当晚,少爷就咽了气,可怜的新娘被活活钉进棺材,和丈夫合葬在老宅地下。为了防止她的怨气化为厉鬼,高人用九枚镇魂钉封住了棺木。
这些年,老宅历经风雨,镇魂钉渐渐松动。父亲发现了这个秘密,想要重新加固封印,却不慎触动了机关,被怨灵缠上。而我捡起棺材钉的那一刻,就注定成为了新的目标。
二伯说唯一的办法是在月圆之夜,将九枚镇魂钉重新钉回棺木。我跟着他来到老宅地下室,霉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昏暗的烛光下,一口黑棺静静躺在角落里,棺盖上布满裂痕。
当我们准备钉下第一枚钉子时,棺材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无数苍白的手从棺缝里伸出,抓住我们的脚踝。二伯举起桃木剑奋力挥舞,我趁机将钉子狠狠钉入棺木。每钉下一枚,就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地下室的温度越来越低。
钉到第八枚时,棺盖轰然炸开。穿着嫁衣的女鬼破土而出,她的长发在空中狂舞,腐烂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二伯将最后一枚钉子递给我:"快!钉进她的眉心!"
就在我伸手的瞬间,女鬼突然扑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二伯用桃木剑挡住了她的攻击,自己却被利爪贯穿胸膛。"快走!"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我攥着钉子转身就跑,却发现地下室的出口被堵死了。
女鬼步步逼近,我绝望地闭上眼。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是父亲生前录的语音:"小柔,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就把钉子按在自己的心脏位置......"
我颤抖着将最后一枚钉子抵在胸口,鲜血顺着钉子流下。恍惚间,我看见女鬼的表情由狰狞转为惊愕,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原来,镇魂钉不仅能镇压怨灵,更需要献祭活人才能彻底封印。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女鬼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地下室的墙壁开始崩塌,我抱着二伯的尸体奋力往外跑。当我冲出老宅的那一刻,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百年老宅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回到家后,我大病了一场。每当夜深人静,我总能听见若有若无的铃铛声,还有女人轻声的啜泣。床头的九枚棺材钉泛着幽幽的光,仿佛在诉说着那段尘封的往事。
多年后,我再次路过那片废墟,发现那里已经建起了一座寺庙。住持说,这里曾经怨气冲天,是一位姑娘用自己的生命平息了冤魂。我站在寺庙前,望着远处的青山,手中的念珠突然变得冰凉——那上面,赫然串着九枚打磨光滑的棺材钉。
从那以后,我总会在清明时节来到寺庙,为那个可怜的新娘上香。香火缭绕间,我仿佛看见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正对着我温柔地微笑。而每当月圆之夜,老宅的废墟上总会升起一缕青烟,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铃铛声,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