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落在她脸上,将皱纹照成了砀山的岩缝,我仿佛看见十八年前的她,站在泗水畔送我,蓝布裙被风吹起,像片云,要托住我这颗飘了太久的心。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茜草膏轻轻抹在我额角的朱砂痣上。凉丝丝的触感里,我听见远处传来沛县的童谣,是那群孩子在唱《大风歌》,跑调的声音里,混着阿姊的笑声。
原来有些声音,无论隔多远,都能穿过岁月,落在心尖上。
墙根的苜蓿苗在风中晃了晃,像极了阿姊点头的模样。
我忽然握住吕后的手,她的手指僵了僵,却没有抽回。
我们就这样站在宫墙下,看着月亮爬过飞檐,照亮沛县的方向。
此刻的她,不是皇后,我也不是皇帝,只是两个想家的人,借着月光,偷偷望一眼回不去的故乡。
夜更深了,吕后轻轻抽回手,替我理了理衣襟。“该回去了,”她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柔,“明天还要召见诸侯呢。”
我点点头,转身时看见苜蓿苗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小小的树,正在月光里慢慢扎根。
走回未央宫的路上,我摸着额角的朱砂痣,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颗痣不是赤帝子的印记,是阿姊给我的胎记,是沛县给我的烙印,是无论我走多远,都永远留在血脉里的根。
而那些斩不断的乡愁,终将化作土壤,在这钢筋铁骨的皇宫里,悄悄长出一片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