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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华阳宫?假面欢

临入宫前,将它缝在儿臣襁褓里,说待重逢时,便拿这帕子相认。

  " 华阳夫人忽然哭出声,像个迷路多年的孩子。

  她抱住子楚,木兰花落在他楚冠上,像撒了把碎雪。

  我别过脸,看见窗外的湘竹在风中摇曳,影子投在地上,像极了赵姬舞剑时飘动的衣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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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速遣人迎异人归!"华阳夫人转身时,发间的木兰花掉在我脚边,"不,从今日起,他是子楚,是我华阳氏的嫡子!"

  阳泉君在旁咳嗽一声,适时呈上我备好的《质子受难图》。

  画中子楚着单衣跪于雪地,怀中抱《楚史》,面上满是泪痕——那泪痕是我用朱砂调的,比血还红。

  "赵人欺他孤弱,竟连炭都不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愤慨,"公子每日以雪水充饥,却仍不忘抄写《楚辞》,说要等归秦时,亲手念给夫人听。"

  华阳夫人接过画卷,指尖在子楚冻红的面颊处停留许久。

  她忽然取过案头的金镶玉簪,别在子楚发间:"这是楚王送我的及笄礼,今日便传给你。待你父亲即位,我要亲见你戴冠拜祖,昭告天下你是我华阳氏的儿子!"

  子楚叩首谢恩时,我看见那支玉簪在他发间晃出细碎的光,像极了赵姬第一次戴我送的金步摇时的模样。

  喉间忽然泛起苦涩,我想起昨夜她在雅阁说的话:"吕不韦,你这是要把我们都变成戏子吗?"

  走出华阳宫时,子楚忽然抓住我的手腕,玉簪上的流苏扫过我手背:"不韦,方才我说的那些......"

  "公子演技精湛。"我打断他,抽回手,触到袖中赵姬的梅香帕,"若不是知道真相,连我都要信了。"

  他望着宫墙上的积雪,良久方道:"你说,若母亲泉下有知,会原谅我吗?"

  我望着他眉间紧蹙的川字纹,忽然想起邯郸酒肆里那个抱着《商君书》发抖的少年:"公子该想的,是如何让华阳夫人相信,你比任何嫡子都更需要她。"

  子楚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是啊,需要她,利用她,就像你需要我,利用我一样。"

  他转身时,楚服下摆扫过满地木兰花,"不韦,你说我们这样的人,死后会下地狱吗?"

  我望着他的背影,想起华阳夫人案头那朵干枯的木兰,想起赵姬眼中的泪光,想起邯郸寒窑里那本被雪水洇湿的《商君书》。

  喉间忽然腥甜,却笑着跟上他的脚步:"公子,地狱太冷,我们要去的,是云端。"

  春风卷起柳绵,扑在脸上痒得难受。

  我摸出袖中的梅香帕,轻轻擦去子楚眼角残留的泪痕——那泪痕是用朱砂调的,洗不掉,却也干不了,像极了我们心里的血痂。

  华阳宫的门在身后缓缓关上,我听见锦瑟重新响起的声音,这次弹的是《采菱》,曲调欢快明媚,却掩不住弦线里的颤抖。

  子楚忽然伸手按住我肩膀,力道大得惊人:"不韦,等我登上王位,你说赵姬她......"

  "王后娘娘会是秦国最尊贵的女子。"我打断他,目光落在他发间的玉簪上,"就像你会是最贤明的秦王,而我......"

  "而你会是最权倾朝野的相邦。"他替我说完,嘴角勾起一抹笑,却不达眼底,"我们各取所需,不是吗?"

  我望着咸阳城漫天的柳绵,忽然想起赵姬在邯郸说的话:"吕不韦,你看这柳絮,看似自由,实则被风摆弄。"

  那时她靠在我肩头,指尖拨弄着我的琴弦,而如今,我们都成了被风摆弄的柳絮,再也回不到当初的雅阁。

  "是啊,各取所需。"我轻声道,任由柳绵落在唇齿间,苦涩难咽,"只是这'需'字,终究是要拿人心来换的。"

  子楚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拂去我肩头的柳绵。

  他的指尖触到我衣领时,我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木兰香——那是华阳夫人身上的味道,此刻却沾在了他身上,像道永远洗不掉的印记。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惊起檐下寒雀。

  我望着华阳宫的飞檐,忽然觉得那翘起的檐角像把刀,直直插入天际,而我们,不过是刀下的蝼蚁,拼命攀爬,却始终逃不过被切割的命运。

  罢了,我在心中叹息,摸出腰间的碎玉珏,触到那熟悉的纹路。

  赵姬,待这一切结束,或许我们都能解脱了

  ——只是不知道,那时的你我,是否还能记得,当年邯郸雪夜,那抹在雪中弹琴的紫衣身影,和那颗未被权谋染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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