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腔捏调的时候,那股富贵公子的闲散劲儿便化作锐意的凶悍,在场之人无有见过其这样愤怒,也不敢造次,唯独梅砚山早有准备,只冷然回应:

  “莫不是太后百般纵容外戚,才致使国舅目无法纪,甚至连天子圣驾都随意哄弄诓骗,朝堂无帝,君何临万方?如今太后还要为维护一家之私,而不顾国祚与天下吗?”

  他不问梁道玄,却问太后,好似太后才是始作俑者,这一招堪称隔山打牛。

  梁珞迦不等开口,小皇帝却道:“梅宰执这是从何说起?是朕命国舅伴驾,莫非国舅敢抗旨不成?”

  “陛下之任意,全拜外戚所赐,陛下年幼之时规矩甚重,行事有责,而这些年,便是外戚作怪,也是臣年老病疲,不能耳提面命,臣对不起先帝临终的托付……”

  梅砚山痛心疾首起来,倒真像那么回事。

  洛王姜熙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也上拜道:“陛下纯仁至孝,心可表天低,然外戚之乱,自古无不侵朝动祚,请陛下饶恕梅宰执一时口快,也请谛听众臣的纳谏。”

  姜霖到底还是年轻,气涌如海之时,并不能沉下心来辩驳,梁道玄却忽得笑了:“原来,诸位同僚所指,竟是我引逗陛下不误朝政,太后偏私外戚,可是诸位真的不好奇,陛下与我,当真只是出游?这出游又是去做了什么?”

  “国舅不会说是在体察民情吧?”梅宰执冷笑。

  “倒也不是民情,查案而已。”

  “查案?”梅宰执几乎要把自己逗笑了,“刑部和大理寺长官皆在此殿,倒可以问问,有何等大案要案,陛下放心不下,不与臣工商议,却要同家舅一道微服出宫?”

  梅砚山到底不是寻常人物,字字机锋狠辣,自己这些人便是臣工,梁道玄也是正儿八经科举状元出身的朝廷命官,到他口中,却一口一个“家舅”。

  岂有此理。

  姜霖怒意已上了眼眉,梁道玄却变得愈发不紧不慢,道:“此案早年刑部和大理寺确实也查过,不过却只是断头案,没了尾。谁料天网恢恢,前两年却出了线索,走访下来竟有些奇情与隐秘,臣是凡事不敢擅专的,即便是家舅,那也是国舅在家舅前,问了陛下的意思,请了旨意,方才继续探访,不料路上遇事,耽误早朝一次,就引来你们二位这样非是人臣的责难。”

  梁道玄才不打算给两个人再度组织语言的机会,接着道:“倒也是,难得的良机,陛下不在,太后病弱,你们岂不发难?至于案子……你们可还记得崇宁二年科举,殿试当日,有刺客混入考生当中,于禁宫行刺?”

  梅砚山和姜熙都愣住了。

  崇宁二年科举,便是梁道玄一朝扬眉独占鳌头的那次。只是之前风波极大,他险些遭人杀害,多亏如今堂上的沈宜内侍和禁军,加之梁道玄自己拼死抵御洪福齐天,这才留下一条命,竟也没误了殿试,最后鱼跃龙门,一朝状元及第。

  这事人人都知道,那行刺者,乃是一位蒲姓内侍的养子,因养父获罪,心存恶念,借着殿试的机会,不惜以命相搏,意欲报仇。

  他大概是觉得,想报复殿试时禁军层层包围的太后太难,但是太后亲兄——当朝国舅梁道玄却是实打实跟着一众殿试考生走入宫禁,机会难得。

  这事最后坐实了其报复之意,人已死去,戮尸后结案。

  “此案已过十余年,不知还有何可查?”梅砚山质问梁道玄。

  “即便过去十余年,然而终究于禁内大逆,若有余党安在,谁知哪日不会再起波澜?若是再危及太后于陛下,在座诸位岂不万死难辞其咎?”

  梁道玄最会给事情上强度,其实他也知道,蒲公公养子行刺,多半也是觉得不能杀太后,杀太后的兄弟也是一种报复,然而他只是国舅,在宫中对他有所谋害,可以说实在谈不上什么值得今日一说的事情,但如若上升到对太后和皇帝的危虞,那便是天字第一号要事,谁也不能说什么。

  果然,梅砚山和姜熙都安静下来,有趣的是,姜熙的安静,伴随着一种古怪的神情。

  梁道玄心中冷笑,面上却平静:“前几个月,京郊西山慈定寺出了一个案子,寺内有位年长的和尚,法号法明,竟杀死寺内一年老火工沙弥,中京府办案缉拿其归案,三审后议定,却在其中发现证词有所蹊跷,于是交由刑部再审。原来法明和尚乃是慈定寺主持,火工沙弥却以其旧过要挟金银,其不堪扰,故而杀之。”

  这事细细听来,实在是不及一朝天子亲自过问,梅砚山已有不耐之意,谁知却瞥见身旁洛王姜熙,不知何时,已是面色惨白,全无血色。

  迟疑之际,梁道玄已唤出一人继续讲述。

  此人正是当年和梁道玄同榜的探花陆春和,如今他已是刑部员外郎,此刻朝前一步,全无了殿试那日的青涩,沉着向皇帝躬身而拜,才道:“秉明圣上,诸位大人,国舅所言属实,此人供词中承认,当年天候不利,水灾侵扰,各地入京举子无不造忧,幸得陛下与太后庇佑,赐住京郊佛寺,才得以安心功名,为朝尽忠。当年殿试行刺一案凶手蒲安寿,正是蒙恩暂住在慈定寺中。”

  当年,他也是住在慈定寺之一的考生,与蒲安寿颇为投契,一直以来,他都不知为何那样平和善意的一人,竟成了入宫行刺的凶手,今日,陆春和在此放声,心中感慨无限,却已是水落石出:“原来曾有人,与慈定寺主持法明私交,私会蒲安寿,唆使其忤逆行刺!”

  此言一出,殿内哗然,姜霖掩饰着心中的愤憎和快意,看着梅砚山一字一顿道:“朕想问梅宰执,不知涉及朕与母后安危之事,值不值得朕亲自跑一趟?”

  梅砚山不敢接话,此事他早已忘却,不知为何如今国舅和太后却翻出旧账。

  难道说……

  “当年蒲安寿确实因养父蒲公公落罪心怀怨怼,但所求不过是自己考取功名,差出事情原委,好报答养父恩养之情。谁知,法明主持却带着一个知晓当年事情的人,来到正在备考的蒲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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