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人家定了亲,据说老家定的,门第如今不大配得上他了,好些人就想撺掇国舅爷当陈世美!”大婶说完响亮地啐了一声,“男人真不是好东西!”
“啊?”梁道玄对自己忽然变成陈世美这件事仍然一头雾水。
“不是说你,小哥一表人才,怎么会。”有邻人凑热闹打圆场,“人家卫家是正经人家,多年邻居,卫夫人嘛,是娇滴滴了一点,可从不拿乔摆谱,邻里相处二十来年,别说口角,连眉头都没皱过,人家这好家教,教不出陈世美来。这不,上赶子想攀亲的,不就被赶出来了么?”
虽有人替卫家说话,但大婶仍旧不屑嗤笑,坚持自己的意见:“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卫家是卫家,那国舅爷姓梁,听说今年已然推迟了原本的婚事,这是为了什么?难道真为了科举考试不成?”
梁道玄傻了,惊道:“啊?不然呢?”他确实是去信向柯学士夫妇解释了,原本婚期七月,可考试不给余裕,只能改去明年,他全心全意只为学习科举,没有半点旁的心思。
大婶嘴上骂男人一个不落,可对他说话还算客气,笑道:“小哥果然是实在人,不懂这里面的弯绕,那国舅爷是为了拿到好听的功名,去攀高枝!万一入了殿试,那可是咱们朝头一遭外戚有这个能耐和荣光!岂不要威风死了?先将原本婚事推迟下去,是免得攀不上,到时候鸡飞蛋打!”
她这样一说,众人顿时都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称是,留下百口莫辩的梁道玄张着嘴像被刚捞上岸的活鱼,对于自己的指控全无抗辩能力。
这都是哪跟哪啊!
还好卫宅里被赶出的不速之客灰溜溜走了,连扔出来的礼都没捡,围观的人一拥而上,挑拣起来,大婶与她的朋友也加入战局,梁道玄趁乱让人提着他带来的东西,走后院偏门进了小姨家。
果然,小姨还在气恼哭个不停,梁道玄心中清楚,不管什么人家,肯定都是先去找姑母和姑丈这两位自己的直接抚养人,他们才是有权变更自己婚事的“父母之命”。然而姑母姑丈何等正直不阿?怎会如此行事?加之承宁伯府虽不敢说位高权重,但怎么都是开国所封伯爵世袭罔替,单单以势压人,就让好些人不敢乱打主意。
一路不通,这些人便打起小姨家的主意来。小姨丈是芝麻小官,又是浑天监察院的历官,没任何权势与门路可言,稍加压迫,难免不好回对。如此一想,梁道玄便十分气氛,也更加心痛,忙上前去安抚:
“小姨别哭,谁来烦你,让外甥去收拾他。”
戴华箬见梁道玄来,哭得只是更厉害。此次那些人恐是来者不善,连脾气最温吞的小姨丈卫琨也已气得脸色发青,对梁道玄说道:“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说自己是什么定国公府的狗头亲戚,我好茶待客,他们竟然说些什么家里有什么,哦,诗会!非要你去,还说什么几小姐的,也爱诗文,可以一道赏菊品诗,这像什么话?这不就是想撮合你和他家的姑娘么!”
由于梁道玄点中京畿道解元,一夜之间,他从裙带关系的纨绔外戚,变成帝京头一号上进优秀青年,即便有婚事在身,仍然有好多人家动了心思,想翘他这个炙手可热的墙角。
其实前几日有人旁敲侧击陈老学士此事,梁道玄也是知晓的。
只不过寻常来问拒绝就是,怎的家人又气又哭,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琨气急,两手一摊,见妻子仍旧涕泣,怒意更盛,不等梁道玄开口,继续道:“我虽然官小,可是懂得是非,你姑丈和姑母都是体面人家,人品没得说,他们给你定的亲事选的媳妇如何,我和你小姨一百二十个放心,他们这样说,岂不是觉得我们小门小户好撺掇说话,让我们去和承宁伯府唱擂台替你吆喝亲事么?这怎么行?你小姨急了,直接回绝,结果那家人竟然说……”
卫琨再次大口喘息,稳住气,手握成拳一砸桌面,脱口而出:“他们竟然说你爹不也是如此择□□室,他们还以为梁家家风如此!然后冷笑着要走!你说!怎么能当着你小姨的面说这种话!”
梁道玄静静地听,原来这些人是觉得,作为儿子,他自然像老子一样混账,才起了这般心思。
他扶住哭泣的小姨,柔声安抚道:“小姨和姨丈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就够了,他们这般行事,说不定背后有人撺掇,能听这样的话,也是混账人家,没有往后了。”他语气多平和,就有多气氛,手指尖微微的抖,很快又抑制住,还能朝家人笑出来。
“咱们关起门来,自家人说自家话,过自己的日子,不同他们计较。”
这是安慰长辈的话,他自己见到亲人如此,想不计较是不可能的。
“我就是替你不平!”戴华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你爹是什么混账?可你是无辜的……你还差点被他害死了啊……他们如今却拿你爹的烂账来排揎你,指不定背后说得更难听!”
“以后,他们就再也不敢了。”梁道玄为姨丈和小姨各斟了杯茶,笑盈盈道,“我会让他们不敢的。”
劝好姨丈和小姨,第二日,梁道玄入宫面见太后。
梁珞迦以为他是来为赏赐专程道谢,笑道:“秋日里宫中上晋贡品最多,我与霖儿用不了那么多,亲戚也不过哥哥和洛王,都赐下去也是应当。”
梁道玄推己及人,静静看了妹妹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我们兄妹,不说那么多谢与不谢的。今日来是因我自己吃了苦头才知道,妹妹这些年一个人在京中,外面风光,心里一定委屈难言只多不少。”
梁珞迦何等聪慧,忙问:“有谁找了哥哥的麻烦吗?”
梁道玄并不遮掩欺瞒,将昨日之事一字不落讲出来,最后道:“……咱们兄妹二人,同一个亲爹,他们怎么说我,想来这些年也怎么说太后,只是表面上的尊卑,也动不了背地里人的舌头。但我想,不能这样下去了,这口气不是咽下不咽下的事,妹妹,一个人,不是家,但我们两人,必须撑起自己的门楣,为自己,也为圣上。”
梁珞迦的表情是愤怒也是悲伤,那是一个很复杂的表情,很快,就变成了坚毅:“我明白你的意思,哥哥,这件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