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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第一个挤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样机的齿轮:"这能织出月光那样的料子吗?"
"能织出比月光还亮的。"张工程师笑了,抬头看向顾承砚。
晨光从天窗斜照进来,在两人之间铺出条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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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时,老赵蹲在车间门口卷旱烟,小梅蹲在他旁边掰着手指头数新机器的好处。
顾承砚站在廊下,看张工程师把样机小心包进蓝布——明天开始,这东西要在车间里转上七天,转得每根经线都染上顾记的底气。
雨不知何时停了。
屋檐滴下的水珠里,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和二十年前那个在课堂上敲着黑板讲"实业救国"的自己,叠在了一起。
培训周的第一天,车间里的黄铜挂钟刚敲过七下,张工程师就抱着油布包站在了织机前。
他掀开蓝布时,金属齿轮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小梅的脚尖不自觉往前挪了半步,辫梢的红头绳扫过织机木框——那是她昨晚特意洗干净的。
"先看缫丝机的喂茧口。"张工程师的手指划过铜制凹槽,"手缫要凭经验看水温,这机器的温度计能精确到两度。"他转头看向缩在墙角的老赵,"赵师傅,您来试试?"
老赵的旱烟杆在裤腿上蹭了又蹭,走过来时鞋跟擦着青石板,发出刺啦刺啦的响。
他粗糙的指腹碰了碰温度计,像在摸刚出生的蚕宝宝:"这铁疙瘩...能比人手准?"
"您老掌了三十年茧锅,手就是活温度计。"顾承砚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块旧丝帕——那是顾家老织机织的,边角已经起球,"机器记的是您的经验,往后就算眼睛花了,它也替您盯着水温。"
老赵的喉结动了动。
他弯腰凑近机器,突然伸手拧了拧调节钮:"水温高两度,茧子软得快,丝头好抽。"张工程师眼睛一亮,抄起笔记本唰唰记:"对!
赵师傅这招能缩短缫丝时间,正好补机器的慢热缺陷。"
小梅挤过来,手里攥着个竹匾:"我带了今早新收的春茧!"嫩黄的蚕茧在竹匾里滚成金豆豆,她指尖一挑,选了颗最圆的塞进喂茧口。
机器嗡鸣着转起来,银亮的丝缕从出丝口滑出,比手缫的细了一圈,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
"成了!"小梅跳起来,红头绳扫到房梁上的蛛网。
老赵的旱烟杆"当"地掉在地上,他蹲下去捡,却盯着丝缕挪不开眼——这丝比他最得意的手作还匀净,可分明带着他方才调的那两度水温的"火候"。
接下来的五天,车间的灯总亮到后半夜。
顾承砚来送宵夜时,总看见张工程师扶着老花镜画改良图,小梅趴在机器边记数据,老赵叼着旱烟帮着修零件——他说"铁疙瘩也得顺顺筋",结果真用老银匠的手法把齿轮接口磨得更顺了。
第七天清晨,第一匹新工艺丝绸从织机上缓缓垂落。
顾承砚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料子就顿住了——那触感像被春风裹着的晨露,比记忆里"大和绢"的柔滑多了三分清透。
他展开半匹布,阳光透过丝缕在地上投出细碎的金斑,竟比原布的花纹还灵动。
"这是...缠枝莲?"苏若雪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捧着原布样。
她指尖抚过新布的花瓣,"旧布的莲瓣有十二道褶,新布...数不清了。"
"机器能织出二十四重瓣。"张工程师推了推眼镜,声音发颤,"但最妙的是染色——高温工艺让靛蓝渗进丝纤维里,洗十回都不掉色。"他扯过旧布样往水盆里一浸,蓝水立刻晕开;新布浸了半刻钟捞起,盆底只落了两粒灰尘大的蓝点。
老赵蹲在水盆边,用指节蹭了蹭新布。
他突然站起来,把旱烟杆往腰里一别:"少东家,我这就去库房,把老织机的好木轴全挑出来。"他冲小梅挤挤眼,"等顾记丝绸卖到外国,咱得给机器配雕花木框,让洋鬼子知道,老祖宗的手艺不是装在玻璃柜里的!"
顾承砚捏着新布角,喉咙发紧。
他想起三天前在码头偷看到的"大和绢"——那料子虽软,却像裹了层雾,哪有眼前这丝的透亮?
他摸出怀里的笔记本,翻到夹着的市场数据页,铅笔重重划掉"日货优势"四个字。
"明早送十匹去瑞蚨祥。"他对苏若雪说,"再让账房拟份请柬——请上海所有绸缎庄的东家,后天来顾氏看新品。"
话音未落,绸庄前门传来"啪"的脆响。
伙计阿福举着封牛皮纸信跑进来,信封边缘焦黑,像被火烧过又强行粘好。"巡捕房的人说,这信是从虹口飞过来的,卡在咱们门环上。"
顾承砚撕开信封,信纸中央印着醒目的红樱花,字迹是用日文写的,却夹着几个刺目的汉字:"顾君的新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