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6


  等处理好一切,他才想起被他遗忘在夜晚街市的少女。

  麻烦。

  他不是很想绕路去接。

  想是这么想。

  怕真把人弄丢,他还是找了回去。

  初夏的夜,月色如银。

  灯会凑热闹的人群早已离去。

  少女抱臂坐在冷清的台阶上,孤伶伶将脑袋埋在手臂间。

  看起来像在哭。

  “这么点小事哭什么?”

  宴北辰走过去,将那只杀过人的手递向她,“走吧,回来接你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画酒抬起干净的脸,小声辩解:“没有哭。”

  然而月色下,少女瓷白的脸皎丽,唯有眼圈微红。

  她递去手,想站起来,却被青年嫌弃动作慢,俯身一把揽在腰间。

  他轻车熟路,揽住少女的腰,跃上突然飞出的天雀背上,驶回王庭。

  不太平的夜晚终于寂静。

  清凉的夜风吹拂在街道,吹向庞然矗立的将军府邸。

  费廷一夜未曾合眼。

  他安顿好妻儿,独自坐在书房,对烛天明。

  当街抢夺他幼子的刺客并不难查,费廷已经找到结果,却不愿意相信。

  他沉默埋首。

  等再度抬头,眼里写满痛苦与失望。

  或许他该相信,顾州王只是忌惮。

  费廷站起身,像夜间幽魂,飘到妻儿床前,不敢吵醒她们。

  这一次是警告,那下一次呢?

  费廷不敢细想。

  心已经沉入湖底,喘不过气。

  相比起来,他还不是最绝望的。

  毕竟他们的孩子还安安稳稳,睡在费娘子怀里。

  真正该绝望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韩州王。

  事情很严重。

  韩州王的独子失踪了。

  两三个月前,韩明承曾气势汹汹闹到韩建面前,向他索要大批死士,说要去教训顾照寒那小子。

  韩建正为大事心烦,没空搭理他,抬手想把他打发走。

  韩明承却不依不饶,非要计较。

  吵得韩建心烦。

  转念一想,放韩明承出去,他也是去青楼鬼混,败坏名声。

  干脆大手一挥,这段日子,不许他再出去招惹是非。

  看着被拉走的韩明承,韩建心想,多大点事,冷静一两个月,就是怨气比鬼重,那也该消了。

  韩建没当回事。

  哪知前几日,让韩明承抓住机会,偷跑出去。

  等他忙完发现,韩明承已经带着零星手下,前往顾州去找顾照寒算账。

  “荒唐!”

  带这么几个人去,那不是送死?

  韩建又急又气,压下这事,没敢让韩夫人知道,赶紧派死士出去找。

  然而死士们带回来的,只是韩明承的尸体,死不瞑目,摆放在殿中。

  韩州大殿,整齐排列的死士们,好像也成为沉默的尸体,集体埋头。

  自从韩明承的尸体被抬上来,韩建就没有再说过话。

  他坐于案后,扶着额头,半晌没有睁眼,像是陷入沉眠。

  只有那只放在膝上,青筋暴起的大手,无声彰显着他的愤怒与无助。

  韩建屏退所有人,缓慢起身,走到韩明承尸体前。

  霎时间,仿佛苍老几百岁。

  被战场磨砺得粗糙的大掌,抚摸上那张青紫的僵硬脸庞。

  这一刻,他不是什么呼风唤雨的韩州王,只是一个失去儿子的老父亲。

  韩建颤抖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怕的念头却纠缠着他:

  如果他没有去掺和乌州的事,韩明承根本就不会断手,也不会性情大变流连青楼,惹上顾照寒,更不会有今日身死之祸!

  面前平躺的人仍旧睁着眼,只是灰白的眸是死的,再也不会变得清亮,爬起来喊他一声爹。

  韩建颤抖摸向那道狰狞的刀伤。

  暴露在外的肉已经变得死白,血都流干了。

  一定很痛吧。

  察觉到不同寻常的痕迹,韩建手指微顿。

  那道贯穿胸口的刀伤,还残留着紫夜来的王火烙印。

上一页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