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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自食恶果。江落抱住脑袋蹲下来,头痛欲裂。她的恶毒自私最终遭到报应。师父愿意为她去死,可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师父去死。难道只有那种办法,才能保住柳章吗。

  “我要怎么做?”她走投无路,绝望至极。

  “把他送走,远离南荒,免得妖气损害他仙骨。”

  “然后呢?”

  “独自前往海底炼狱,放干魔血,让海妖和怨鬼吃掉你的骨髓和内脏。”

  “再然、然后呢?”她声音越来越轻。等待老树藤说完,最后的代价。

  “让骨头浸泡在岩浆中,溶解稀释成絮状。”

  “你是说我得毁掉本体。”江落反应过来。老树藤意有所指。

  “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摧毁本体顺带着摧毁魔血,只保留魂魄。”

  “那我岂不是死了。”江落茫然道。

  “我将为你重塑身躯,寄存魂魄,”老树藤抖抖根须,长出新叶。叶子环绕着起舞,幻化成一个新的江落。这个江落身上没有魔气,干干净净,眼神空洞,仿佛呆滞木偶。老树藤道:“你将失去力量,失去妖王的身份,成为普通树妖。”

  江落似有所悟。她明白了老树藤的用意。“我再以普通树妖的身份,重新修炼成仙?”

  “是。”老树藤道。孺子可教也。

  “可是时间不够,”江落皱着眉毛,“树妖修炼成仙,也要几千年。”

  “只要毁掉魔血,那个凡人就安全了。修炼的事可以慢慢来。”老树藤道:“问题的关键在于,你敢不敢冒险,遭这场罪。过程中稍有不慎,你就会灰飞烟灭。一切全在你自己的选择。你也可以放弃那个凡人,继续当妖王。那个凡人一死,你得到孩子,还能活上千年。”

  这是江落一生中面临最艰难的抉择。

  她本性自私利己,苟全性命,是她潜入长安的目的。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高高在上的师父愿意为她生孩子。她的胜负欲和征服欲也彻底得到了满足。带领长安妖兽返回南荒,她威望大涨,南荒妖民臣服于脚下。她站在山巅,握着至高无上的力量和权柄。哪怕天上仙人也奈何不了她。她是真正君临天下的妖王。

  而要救柳章,她就得舍弃妖王身份,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毁掉自己。变成任人欺凌的小树妖。这代价何其惨重。她得为师父牺牲一切。

  “你想怎么选?”老树藤问

  道。

  “我……”江落嘴唇蠕动,说不出话来。她无法做出抉择。

  “放弃他,你还是南荒妖王。拯救他,你将一无所有。”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师父愿意她去死,她愿意为师父去死吗?

  江落失魂落魄,回到章华台。老树藤说,柳章长期待在南荒,被妖气环绕,不断蚕食灵气,身体会变得越来越虚弱。想他多活几日,就得放手。

  江落取消了婚期,一个人在楼下坐着。

  柳章在楼上收拾行囊。

  他没有什么东西要带走,只几件衣物,还有半颗宝石。他为江落写完了《左传》的名篇,吩咐她每日诵读,凡事三思而后行,别被花言巧语蒙骗。江落沉默地听着,像个不让人省心的徒弟。师父即将出远门,放心不下她。

  柳章对江落与老树藤之间的对话一无所知,不清楚她放弃了什么,选择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时日无多,需要把精力放在人间,以后不能再照顾她。

  除了一个孩子,他没什么留给她。临别前,他交代得事无巨细,生怕江落吃亏,又怕她胡作非为,害了别人。江落越听越不是滋味,道:“师父走了,我把那三十个男妃全部叫到章华台,让他们陪我夜夜笙歌。”

  柳章顿时沉下脸,道:“不要祸害别人。”

  江落道:“我一个人睡不着。”

  经历这么多,她还没长大,在使小孩性子。

  或许是没有父母教养的缘故,无赖心思只能对着师父使。柳章连生死都能放下,又怎会为几句尖话争风吃醋。刨开那些是是非非爱恨纠葛,他们最深层的关系,依旧是师徒。他希望她能好好活着,道:“那就找个贴心的人,陪着你,一个足矣。”

  江落红着眼圈儿看他,难以置信,道:“师父,你为什么不生气!”

  柳章道:“师父没有时间陪你,如果有个人能……”

  江落抓着他的手臂,声音有些失控,打断他,“够了!别说了!”她听不下去。柳章的每句话都化作刀子插在她的心头上。

  面临生死抉择,柳章毫不犹豫牺牲自己,保全她。而她却在老树藤的逼问下动摇了。什么情情爱爱。她演得太投入,连自己也一块骗过去了。她沉沦于情海,贪嗔痴怨,为此着魔上瘾。疯癫痴儍,欢喜恼恨。她抛下妖王的自尊心和身段,对柳章极尽讨好谄媚。

  只要柳章笑一下,她便满足欢喜。她这么喜欢师父,喜欢得连自我都没了。

  两人每次吵架都令她心如刀绞。

  为了师父她可以舍弃全部花花草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引。这难道不算痴情吗?她只要师父。她爱惨了师父。可老树藤血淋淋地剖开风花雪月的表面,让她陡然窥见内心深不见底的阴暗沟壑。柳章的光明磊落像一面照妖镜,折射出她真实的虚伪无情。

  你爱师父,那你愿意为师父牺牲吗?

  拷问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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