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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世渊在舆图上画出一条夹道,说:“薛昀已将我的亲兵寻回,我们从这里走。”

  “去哪儿?”缨徽问。

  “出关,途径饶乐,去靺鞨,阿耶生前曾与那里的一支商队掌柜有些交情,我前些日子想办法送出了信,他们愿意收留你。”

  “那你呢?”

  谢世渊低头不语。

  缨徽绕过案桌,踱到他身边。

  声音里带了哭腔:“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想去哪里,你要做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带着我一起!你知道你当初把我送回韦府,我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已将这些年经历和盘托出。

  谢世渊怜爱地凝睇她。

  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渺远。

  眼中隐有泪意。

  他哽咽:“我要留下报仇。”

  缨徽一直不敢问。

  阿耶阿娘还有燕燕他们是怎么死的。

  她多想让阿兄和她一起走。

  她为他抛弃了所有。

  将自己逼至悬崖峭壁,就是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这么多年的人生,荒凉且阴冷。

  唯有在谢家人这里得到过温暖。

  他是她的救命稻草,是她艰辛活下来的所有动力。

  可她说不出这么自私的话。

  全家惨遭屠戮,这样的仇怎能不报。

  缨徽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

  可在他身侧徘徊良久,还是收了回来,她道:“我和你一起。”

  “不行!”

  谢世渊想都没想,断然拒绝:“这很危险。你还怀了身孕,要去安全的地方,好好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缨徽抚摸自己的腹部,更觉飘零。

  哀求:“你刚才不是说崇润一定会攻打檀州吗?你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去涉险呢?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着檀侯被灭不行吗?崇润很聪明的,他一定可以。”

  谢世渊伏在案首。

  双手缓缓合拢,将舆图抓出数道褶皱。

  泪珠滴落,将图上的字迹晕染开。

  他卸下了所有铠甲。

  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脆弱。

  “葡萄,我全家都被杀了。”

  谢世渊抬起头。

  脖颈儿上的伤痕已经结痂脱落。

  留下道道狰狞的疤。

  他目中充血,“阿耶阿娘死了,燕燕死了,我娘子和孩子都死了。你知道吗?我的孩子才两岁,正咿呀学语,刚会叫阿耶。”

  缨徽怔怔看他。

  他潸然泪下:“我其实早就不想活了,我也知道来幽州成算根本不大。可我不能躲起来,我要报仇。要不成功,要不就让我死在报仇的路上。”

  缨徽真粗心。

  心里描摹过许多遍的阿兄。

  那么璀璨俊朗的阿兄。

  其实眼睛里早就没有光了。

  亮如星辰的凤眸只在梦里。

  她想不明白该怎么办。

  只知道她不能去靺鞨。

  背井离乡,形单影只。

  同在幽州又有什么区别?

  甚至那里更远,更冷。

  缨徽颓丧地低下头。

  谢世渊挟干净眼泪。

  握住缨徽的肩,温声安慰她:“没事的,葡萄。我带了钱和人出来,都留给你。在靺鞨找个好地方,生下孩子,再嫁个好人,安稳平静地过完一生。”

  缨徽没有应声,也没有拒绝。

  只泣泪涟涟看着谢世渊。

  我不信,除了你,还有谁会对我好?

  我……只想要你啊。

  可她不能再强迫他了。

  灭门血仇,还是救命恩人的血仇。

  自己多么可恶啊。

  她踉踉跄跄地回了寝阁。

  白蕊和红珠在那儿等她。

  两女罕见的神情宁肃。

  “娘子,你说过,我们是姐妹,姐妹不能有欺骗。”

  红珠先忍不住。

  缨徽涣散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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